我只能爱你
讲真
关注猜火车的人，肠子都悔青了。
人生有很多阴差阳错的事情。
比方说，爱而不得。
爱上一个错的人，错的时间，错的地点，错的命运，无疾而终。
今天讲一部法国鬼才导演弗朗索瓦·欧容的新片，黑白与彩色的画面交织，有着别样的美感。优雅舒缓的配乐里，徐徐地讲了一段虐死了的爱情故事。
《弗兰兹》
Frantz
故事发生在一战结束后的德国，奎德林堡。
这天女主安娜像往常一样在镇上买好花，来到墓园里祭拜自己的未婚夫弗兰兹。
弗兰兹是在战争中牺牲的。
安娜深爱着他，却没有等到他回来。战后她与弗兰兹的父母同住，就像他们的女儿一样。
来到弗兰兹的墓碑前，安娜有些迟疑。
因为有人送过花了。
她转头望向守墓人。
对方告诉她，来的是一个法国男人。
第二天安娜在墓园里，见到了这个法国男人。
原来战争之前，他是弗兰兹在法国留学时认识的朋友，阿德里安。
安娜和弗兰兹的父母说了这件事，他们邀请阿德里安来家里做客。
她问起他们是怎么相识的，想听阿德里安讲一讲他们的故事。
阿德里安低下头，沉默半晌，讲起了他和弗兰兹最后一次见面的情景。
回忆里的画面是彩色的。
他们一起在巴黎逛卢浮宫，弗兰兹很喜欢马奈的一幅画《自杀》。
他们在马奈的画作前驻足良久。
之后一起去小酒馆里，开心地喝酒，跳舞。
听着阿德里安讲述弗兰兹生前的点点滴滴，母亲很是欣慰。
她对阿德里安说，“今天晚上好像弗兰兹又回来了。”
夜深了，送别阿德里安时，安娜说：“很高兴你今天能来。”
阿德里安说，“我也不知道是对是错。”
他勾起了他们对逝者的思念。
隔天，安娜和阿德里安去墓园里看弗兰兹。
安娜说墓碑下空空如也，她总觉得弗兰兹没有死，说不定哪天还会回来。
她和他讲起自己和弗兰兹相识的故事。
弗兰兹喜欢法国诗人魏尔伦的诗，他们在书店里因为一本诗集相遇。
安娜念起弗兰兹曾给她读过的诗：
秋声悲鸣
犹如小提琴 在哭泣
悠长难耐的阴郁
刺痛了 我心脾
沉沉闷闷 迷迷蒙蒙
钟声荡起
往事如烟
在眼前重现
我泪落如雨
……
幽静的墓园里，微风轻拂着树叶沙沙作响，恍若隔世。
离开墓园，安娜和阿德里安一路散步到河岸边。
他们继续聊着弗兰兹，安娜回忆起弗兰兹曾说要带她去巴黎一起度蜜月， 去艾非尔铁塔，去卢浮宫，还有著名的林荫大道。
天气热了起来，阿德里安提议去河里游泳。
安娜坐在岸边静静地看着他。
游了几圈回来后的阿德里安，在草地上休息。
看着他背上的疤痕，安娜问他，“是战争留下来的吗？”
阿德里安说，“是的。”
“你一定受了很多苦吧。”
阿德里安没有说话。
晚饭的时候，弗兰兹父母又邀请了阿德里安。
这一次他们聊起了他的身世。
阿德里安曾在巴黎管弦乐团做小提琴手，但战争爆发以后就没再拉琴了。
母亲说，“弗兰兹在家时也常常为我们演奏。”
她觉得阿德里安和弗兰兹十分相像。
父亲拿出弗兰兹的小提琴送给阿德里安，请他为他们拉一曲。
阿德里安接过琴，缓缓的演奏起来。
一家人聚精会神地听着，陷入回忆。
谁知曲子拉到一半时，阿德里安晕倒了。
安娜说，“你一定是游泳的时候着凉了。”
她送阿德里安回旅馆休息，路上问他好点了吗，阿德里安点点头。
安娜说，“那我们明天见？”
阿德里安一声叹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安娜看着阿德里安的眼睛，“这会让他们心有所寄，我也是。”
小镇上举办舞会，阿德里安邀请安娜一起。
安娜答应了，到了舞会上阿德里安有些后悔，因为一个法国人出现在这里，周围投来许多敌意的目光。
安娜笑着说，“没关系，有我呢。”
两个人欢快地跳起舞来。
舞会上阿德里安和安娜都很开心。
结束后他送她回家，一路上两个人说说笑笑。
到了门口，安娜说，“谢谢你。”
阿德里安说，“晚安。”
有那么一瞬间，阿德里安几乎忘了，战争为两国人民带来的仇恨与悲伤，忘了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忘了心里隐藏着痛苦的秘密。
直到他独自走在回旅馆的路上，看见了一个喝醉了的人，他上前去搀扶。
对方看到阿德里安，一把将他推开，吼道：“别碰我，恶心的法国佬。”
弗兰兹的父母又一次热情地邀请阿德里安到家里吃晚饭。
但这一次阿德里安没有赴约。
安娜去他的旅馆里找他。
门房说他明早的火车，现在不在房间。
离开旅馆，安娜一路走到墓园。
果然，她看见阿德里安一个人坐这里。
阿德里安说：“我一直在等你。”
安娜说：“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我只是希望你能来。”
安娜问阿德里安为什么没有赴约。
阿德里安痛苦抓狂地说，“我不能这样下去了，这太荒唐了。”
安娜追问：“什么荒唐？”
阿德里安说：“我必须告诉你真相。”
那天是9月15日。
战争还没有结束。
阿德里安的部队驻扎在马恩河畔的多尔芒。
那天早晨他们像往常一样外出巡逻，一切都很平静。
突然一阵炮火在眼前炸开了。
他们遭到了袭击。阿德里安的一些战友瞬间中弹身亡。
慌乱中他跳进了一个战壕里。
跑着跑着，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德国士兵。
两个人看见对方都愣住了。
一个法国士兵，一个德国士兵。
愣愣地注视着对方，眼睛里满是恐慌和绝望。
阿德里安永远也无法明了对方脸上的神情。
究竟是面对死亡的悲伤，抑或是出于对他的怜悯。
他开枪了。
杀死了对方，杀死了弗兰兹。
听到这一残酷真相，安娜捂住嘴不敢相信，眼泪夺眶而出。
后来炮弹在附近爆炸，阿德里安被震落到弗兰兹身旁。
他们紧紧挨着对方，他就那样死了，而他却活着。
阿德里安在弗兰兹的口袋里，找到一封写给安娜的信，一字一句镌刻在他心里。
“哪怕他伤害过我一点点，但他没有……”阿德里安哽咽着。
安娜问阿德里安，“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想获得解脱。”阿德里安说。
可是在墓地时，阿德里安被安娜看见了，她和弗兰兹的父母都误以为他是弗兰兹的朋友。
阿德里安不想让他们失望，于是谎言让他有幸认识了弗兰兹，了解了他的人生他的家人。可了解越多，他内心的愧疚越来越深，再也承受不住了。
安娜哭着说，“那些经历都是你瞎编的？”
阿德里安说，“是的，我太懦弱了。”
安娜伤心地走了，他追过去说，“离开之前，我会向他们坦白一切。”
第二天一早，安娜来到旅馆找阿德里安。
见到安娜，阿德里安说，“我正准备去找你们。”
安娜说：“不必了，我已经告诉他们了。”
阿德里安焦虑地问他们是什么反应。
安娜说如全天下父母的反应一样。
“他们不想见我了是吗？”
“是的。”
安娜送阿德里安去火车站，临别前阿德里安说要写信给他们。
安娜说不用了。但是阿德里安坚持。
最后安娜说，“如果要写就寄给我，我会念给他们听。”
送走了阿德里安，回到家安娜跟弗兰兹的父母解释说，阿德里安的母亲生病了，他着急赶回去。
原来她怕他们伤心，并没有告诉他们真相。
母亲说，“替我拥抱他了吗？”
父亲有些抱怨和不舍地说，“他应该来跟我们道别的，你有没有跟他讲我们希望他能再回来拉小提琴给我们听？”
原来在弗兰兹父母的心里，已经把阿德里安当家人了。
日子一天天过，然而一个人独自承受真相的痛苦，让安娜每天以泪洗面。
她曾经抱着弗兰兹还活着的幻想的，而如今她心如死灰。对于阿德里安，安娜说不清自己的情感，她恨不起来他。只是恨现在的自己。
终有一日，她走向冰冷的河水，试图自杀。
幸好被路人及时救了起来。
路人说，“为什么要寻短见，已经有太多人死于这场战争了。”
安娜生病了。
父亲语重心长地说，“弗兰兹离开以后，一直以来是你照顾我们，是你一直在我们身边，支撑着我们活下去，现在该我们支持你了。”
一天他们收到了一封巴黎寄来的信。
是阿德里安寄来的，信里他向弗兰兹的父母解释这一切以寻求原谅。
安娜并没有将真实的内容告诉父母，而是说阿德里安写了在巴黎的事情，他一切安好。
安娜没有回信给他。
她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情感面对他，而承受着真相的谎言让她内心倍感煎熬。
她去教堂里向神父告解。
神父说，“你对未婚夫的死因缄默，纯粹是出于良好的意图，不必感到自责。”
她说，“不用告诉他们真相吗？”
神父说，“真相会为他们带来什么？只会是更多的痛苦，更多的眼泪。”
神父问安娜对阿德里安有什么感觉。
安娜说，“我不知道。”
神父说，“宽恕他吧。”
安娜终于鼓起勇气给阿德里安写回信。
然而没过多久，信被退回来了，收件地址无人查收。
母亲对安娜说，“你应该去找他，就像他来找我们一样。”
她看透了安娜的心思，鼓励她说，“你这么年轻，又如此美丽，不能一辈子这么心存疑虑的活下去。”
他们送安娜去火车站。
叮嘱她路上小心，托她告诉阿德里安他们在想着他。
就这样，安娜踏上了去巴黎的旅途。
一个德国女人在战后的巴黎。
安娜能明显感觉到周围人异样的目光，她开始理解阿德里安来德国时内心的压力。
然而在巴黎她没有找到阿德里安，几经周转她打听到他回了老家。于是她又坐火车去找他。
在他家的别墅里，安娜看见了阿德里安的母亲。
是一个打扮精致，举止优雅的女人。?
阿德里安去骑马了，她招呼安娜坐下，说阿德里安经常提起她。
过了一会，阿德里安回来了。
见到安娜，他万分惊喜和开心。
安娜也很开心，她和阿德里安一起去花园里散步。
安娜说，“我应该早一点给你回信的，但对我来说太困难了。”
阿德里安说，“是因为弗兰兹的父母吗？”
安娜犹豫地说，“不……他们已经原谅你了，我这次来就是为了当面告诉你。”
安娜之所以久久没有给阿德里安回信，是因为在她心里一直没办法正视自己对阿德里安的情感。正因如此她那时才会寻死。
而如今她来找阿德里安，她在心里已经原谅了他。
两个人一路聊了很多，回去时安娜见到了一个人，阿德里安的未婚妻芬妮。
原来这一天阿德里安家里聚会，所有人都来了。
晚宴前，芬妮来到安娜的房间。
她说，“谢谢你为阿德里安所做的一切。你原谅了他，听他倾诉。他想得到宽容，想去替死者尽孝。”
但随即话锋一转，“可是这世上有些东西是无法替代的。”
晚宴时气氛有些尴尬。
一桌子人里只有安娜一个外人，还是一个德国人。
晚宴后，阿德里安的母亲让他和芬妮演奏一曲助兴。
也邀请安娜来弹奏钢琴。
而弹到一半时，安娜停了下来，她道歉后起身离去。
阿德里安追了过去，看见安娜在收拾行李。
安娜说，“很抱歉，我真不该来这里。”
“为什么这么说？”
“我觉得自己跟这里格格不入。”
阿德里安说，“我也一样，在弗兰兹家我几乎无法演奏。”
接着又说，“你想起弗兰兹了，对吗？”
安娜笑了，笑容里带着哽咽。
她说，“不，我没在想弗兰兹。我在想你啊，阿德里安。”
阿德里安怔了一秒，“我？”
“你什么都不懂。”
她继续收拾行李，他请求她留下来，时间太晚了，如果想走明天一早再走。
两个人凝视着彼此，有那么一秒钟，几乎要吻上了。
最后阿德里安说，“原谅我，安娜。”
第二天一早，安娜收拾好行李，下楼时她听见阿德里安母亲和他谈话。
母亲问他为什么要带安娜来这里。
阿德里安说，“是安娜自己来的，她来这里是为了告诉我她原谅我了。”
母亲大笑着说，“你简直太天真了。”
送安娜去火车站的路上。
阿德里安主动说起了他的未婚妻芬妮。
他们小时候就认识了，他和她之间的婚约，是他母亲的安排，他听从了母亲的话，这让母亲感到安心。
安娜没有说话。
到了火车站他拥抱了她。
临别前，他终于忍不住，轻轻托起她的脸庞。
吻了她。
一滴流水从安娜的眼睛里滑落。
“太迟了。”
阿德里安目送着安娜离开，表情里说不上是喜是悲。
诚如他自己所说，他太懦弱了。
无论是在面对弗兰兹家人时撒谎，还是在面对安娜的情感选择逃避。他一直在逃避自己的内心、他选择去德国看望弗兰兹，也只是为了寻求自身心灵的救赎，并不是为了弗兰兹，他一直没有真诚面对弗兰兹父母的勇气。回到家他遵守母亲的婚约，只是为了让母亲和未婚妻安心，让自己活得更容易，却不敢面对安娜的情感。
他远远没有她勇敢。
安娜可以为了纯粹的爱情，割舍掉内心的煎熬，勇敢地来法国找他。
而他却连正视这份感情的勇气都没有。
那，我只能爱你到这里了。
影片最后安娜没有回到德国，她写信给弗兰兹的父母，说她还要这里待上一段时日。
安娜一个人留在巴黎，她去了卢浮宫。
来到阿德里安之前说弗兰兹喜欢的那幅画前，马奈的《自杀》。
在这幅画前还坐着一个年轻人，他对安娜的到来有些诧异。问她为什么喜欢这幅画。
安娜盯着画良久。
“因为它给了我活下来的勇气。”
故事完。
曾经有采访问导演，为什么要用黑白影像来拍这部电影。
欧容说，“采景的时候发现当地的夏日景致，在镜头里显得非常艳俗，并不能体现影片需要的那种战后的萧瑟忧伤。”
战后的现实是黑暗悲伤的，唯有回忆和谎言最艳丽。
《弗兰兹》是一部反战电影，同时以不同的视角，讲了一个纯粹的爱情故事。个人情感在战争前是渺小的，可当战争结束以后，逝去亲人的痛苦却漫长此生。如果没有战争，弗兰兹和阿德里安两个同样热爱艺术和音乐的年轻人，或许真的可以成为朋友，没有战争许多爱情就不用如此虐心。
很喜欢电影里安娜这个人物，她美丽、真实、善良又勇敢。
扮演她的葆拉·贝尔，95年的姑娘，演技不凡。电影里更是美到炸裂，有着黑白片时代的优雅气质。
而饰演男主的演员皮埃尔·尼内，身上忧郁的气质，倒让我想起《钢琴师》里的艾德里安·布洛迪。
两个人的眼睛里好像藏着同样的悲伤。
最后借电影里弗兰兹母亲的一句话收尾吧。
生活里不论面对怎样的情感，都请真实勇敢地去面对。
“你这么年轻，又如此美丽，不能一辈子心存疑虑的活下去。”
想看电影的同学，公号对话框回复“弗兰兹”有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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