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振散文欣赏
作者简介
韩 振
中国法官文联会员， 江苏省书法家协会会员。有书法作品在省市展览中入展、获奖。散文、诗歌散见于《法制日报》《人民法院报》《扬子晚报》《现代快报》《江苏法制报》《大风》《法官之友》等报刊杂志。
洗 澡
文/韩振
我从莲花型浴池中起立时，成群的热水鱼还在戏弄着小腿，身上的水帘如川入海，只有零星的水珠挑战油汪汪的皮肤。墙壁里的彩鱼摇曳，要是顶上的雾灯换成镭射，地上铺层白沙，戴上反射墨镜，差不多就是海景了。
绕过仿生椰子树，半封闭的淋浴房一字排开，洗发精和浴液有序摆放，擦背房间，忙碌的师傅多是扬州口音,这年头干啥都是产业,什么沙县小吃、二妮菜煎饼到哪都能撑起门面招揽敏感的舌头，就连这扬州的洗浴也不例外。
搓背的胖子，脸比头宽，后颈深浅不同的沟壑，与滚圆的头脸天然和谐，面目汹涌澎湃，手里的搓背方巾，让人联想屠宰的工具。胖子姓王，别看相貌粗疏，搓起背来手法娴熟，平处力推，斜处回拉，凹处翻转，弯处轻抹，动作经过，身上的痒就像一棵棵细嫩的小芽被轻轻折断，新鲜的茬口冒着丝丝清凉，爽爽的不想动弹。无奈留恋处兰舟催发，一盆温水淋漓，渴望立刻流成一地怀念，以为幸福就要结束了，胖子接着双手推着盐奶沿着五岭逶迤，痒又重新复苏，变成一个个细密的小坑，长眼的盐晶准确的封锁每一个张口，倏然感觉自己就是刚切好的萝卜丝，被悄无声息的浸滋，让你在拒绝和渴望之间徘徊，发出无病的呻吟。胖子动作夸张，欲左先右，欲前先后，平搓与斜擦并用，打磨与回旋交错，使转自如留风回雪，随心所欲总不逾矩，动作切线、压口严丝合缝，绝无一处疏漏。
十七年的搓背经历给胖子带来了意想不到的结果，他在多个城市承包十余家高档浴室的搓背业务，按月抽取每个劳工两成的管理费用，然后便在城市之间往返，并伺机开拓新的空间，现在的洗浴早已不再是过去单纯洁净身体的实用功能，浑然演变成赚钱和享受的功利场所，五元一洗的平民浴室已不多见了。
胖子工作环境云里雾里，但心思宽敞明亮，颇有见识，他说别以为搓背用手，更多的要用脑子，大家都说到澡堂脱了都一样，其实哪里都分阶级和阶层，遛单的不说，结伴的成群的，你既要分清洗的是朋友情分、老板显摆或者生意接洽还是求情办事，又要分清客人和苦主，分清饭前还是酒后，还要明白各自的需求，当官摆的是谱，老板要的是炫耀和膨胀，朋友希望的是体贴和交流，百姓洗的是实惠和感受。花费全在洗澡外，推盐推奶、推芦荟、推硫磺，捶背，捏脚，敲敲头，这些都是小钱，足疗，按摩，修指甲还不算贵，上价要算唱歌，喝酒，聊丫头，折腾大半天，当事者不知不觉，所以大城市的洗浴地叫天上人间。别看浴池的江湖不大，能养乌龟，能养王八,它是友情的媒介，交流的场所，是享乐的天堂，过去也是腐败的窝点;即使再开阔的空间，再清澈的池水，再堂皇的光景，只能革面不能洗心!
胖子越说,越让我想到小时候冬天的洗澡,那是件很隆重的事，天不亮起床，赶到十几里外的集镇上去挤唯一澡堂，拖地棉门帘油腻腻的,更衣室乌黑潮湿,一个衣柜两三个熟人共用,差不多式样和颜色的棉裤棉袄胡乱的堆在一起,浴池不算太大,拥挤的人群活脱脱就是非洲大草原季节迁徙时的角马过河,一身斑驳污垢的同伴们泡泡、聊聊,相互搓搓，其乐融融至今不忘，如若不是早起早到，池水就会变成酸馊的稀粥，上清下浊，清者静止，浊者飘荡，依然不断接纳藏污纳垢的人群，只是那时不知“上善若水”。
每逢盛事必洗浴，孔子“沐浴而朝”是礼仪的倡导，“新沐者必弹冠，新浴者必振衣”，是洁身的需要，传说过去缺水的陕甘农村，一生只洗三次澡，出生、结婚和死亡，可见洗浴是多么重要的事情，然而不同时代不同阶层，洗浴体现的色彩大为迥异。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百姓洗的随意。乡间或城中一条小河，夏日午后慵懒倦怠又燥热难当，河中洗头洗脚，去污纳凉，着实解暑好法，要是方便的时候还可以一猛子扎下去，既舒展了筋骨，又清凉自来，绝不影响观瞻，古话不是说有礼河道，无礼街道吗，连大学问家解缙也有类似的洗法，‘‘千年老树作衣架，万里长江作浴盆’’，不光洗澡，还洗了汗湿的长衣，一个颇富盛誉的读书人，又有显赫的功名在身，一番江水横行，赤条条斜躺岸边滚烫的岩石，脚下大江东去，耳边热风吹衣，那是一种怎样的坦荡和旷达无法言说，‘‘极目楚天舒’’我不知道还有没有比这更恰当的表述了。
“温泉水滑洗凝脂”，皇妃洗的是娇宠，三千宠爱在一身的唐玄宗，其实是个聪明的主，传武则天举办宫廷音乐会，七岁的玄宗独奏乐器，赢得满堂喝彩，作了皇帝偏偏不爱江山爱美人，而且颠覆传统审美，专挑个肥的，也许是多艺掩盖了贵妃的身材，春寒赐浴华清池时，得意的玄宗看着一池温泉四溢，心中升腾是何等壮观恣肆自然是我的意测，但等到侍儿抚起娇无力的贵妃时，消魂的玄宗心中的江山社稷早随贵妃的凝脂一并洗去，混蛋的皇帝竟然让贵妃认比自己大十岁的戍边大将安禄山做干儿子，深入内室的安禄山不仅分享了贵妃的凝脂，也破碎了玄宗的江山，等到贵妃辗转蛾眉马前死时，玄宗只能对着二十四张贵妃沐浴图，上穷碧落下黄泉。
帝王洗的是权威，或者周末，或者心血来潮的任何时候，前门大街车麟麟马潇潇，这不是征战的场景，这是慈禧洗浴的出行。偌大的故宫，堂堂九千九百九十九间房，没有适合洗澡的，北京郊外昌平的汤山温泉合意，就建个温泉浴池拜，精工细作还要规模气派,水池两个，一个蓄水,一个使用,慈禧端坐盘龙椅子，舀水的木胎银盘柄长三尺，四个宫女有序无声，擦背保健程序分明，据说洗一次毛巾就要百条，掌权的太后已是晚年，身形瘪踏裸露于丰腴宫女面前，舒服不舒服不管，要的就是这份尊贵，就像老佛爷的一日三餐，吃不吃是另一回事，正餐百余道菜，每日要照例铺排。
凡此种种，华丽不过享乐，实用还是洁身，贵也罢，贱也罢，洗吧，忙也罢，闲也罢，搓吧！
芝籣阁编委会成员
文学指导：恨水夕阳 新文 淡月疏烟 吴琼 薛中凯
平台总监：草原清风
群 管 理：人生初见 在云端 安清欢
主 编：风之女
执行主编：秋之心语
荣誉社长：空谷幽兰.虹 纱巾
社 长：清晨
副 社 长：独行
主 播：轻笑徐行
编 审：蓝灵儿 俊鲜 千里 琼秋珍陌
更多精彩内容
请关注公众号
编辑：纱巾
图片：网络
题字：唐献达
◆【芝蘭阁同题练笔】结局（第037期）
◆【芝蘭阁诗人专辑】若兰现代诗欣赏（总第89期）
◆【芝蘭阁诗人专辑】彩云散文欣赏（总第88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