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堤杨柳醉春烟
千羡万羡西江水,曾向竟陵城下来。
舟帆 ,天门竟陵人。下乡,读书,工作。20岁离开天门。爱好写作,文艺,收藏。作品多见于国家、省、市新闻媒体,报刊杂志,现居武昌。
拂堤杨柳醉春烟
“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五九六九沿河看柳。”
隆冬刚过,乍暖还寒。
今年的四九五九恰逢正月,春节来的早,春天也来的早,最先传递春天讯息的应该是柳枝。那长长的柳枝轻轻扬起丝丝缕缕似有若无的翠色,在春寒料峭的风中摆动,仿佛在告诉人们,春天来了。
立春和春节一样,是冬春的分界线,是万物复苏的季节。代表着冬已尽、春将回。代表着一元复始,万象更新。代表着一个新的生命周期的开始,四个季节规律的从头轮回。
我家住在武昌江边,离武汉长江大桥不远。我喜欢散步,也喜欢在江边看柳。长江浩荡,汉江蜿蜒,以水文化为灵魂的武汉三镇,因两江千年流淌,而变得灵秀,变得多姿多彩。
芳草萋萋,杨柳成荫,集休闲娱乐行洪于一体的武汉江滩是这个城市一道独特的风景线,更是这座城市的闪亮名片。
汉口江滩大气、热闹,但要欣赏江景,还是要到武昌。武昌的“长江观景第一台”绝非浪得虚名。当江面能见度高时,踏着青灰色的大理石台阶,走进武昌江滩公园,站在宽敞的观景平台上凭栏眺望,能看到长江大桥英姿飒爽,龟山电视塔巍峨耸立,汉口沿江高楼如林。
先天的地理环境,使武昌江滩不同于汉口江滩繁华热闹,规模也略逊于汉口江滩,但它自然、朴实,与喧嚣的汉口互补,展示出不同的江滩风采。
“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可以想象,崔颢那天登黄鹤楼时天气晴好,看得高远,他站在黄鹤楼上看到了对江的汉阳江滩。只是,“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岁月的更替,不仅武昌城翻天覆地,黄鹤楼也换代更新,天下已然换了人间。顺黄鹤楼走下来,到长江边,就是武汉有名的汉阳门。
三国时期,黄武二年(公元223年),吴主孙权在江夏山(今武昌蛇山)建夏口城(武昌城),在武昌古城的九座城门中,汉阳门位于古黄鹤楼北侧的山脚下,紧邻长江,与汉阳隔江相望,是长江水路进出武昌城的交通要津。如今,城墙城门早已被毁,地名一直保留,这里依然是武昌水陆交通的枢纽,有多条轮渡航线和多路公共汽车在此设站中转。
汉阳门,是武昌江滩观景不容错过的一站。“冬天腊梅花,夏天石榴花,晴天都是人,雨天都是伢。过路的看风景,住家的卖清茶。”这首武汉方言民谣《武昌汉阳门花园》中的一段,形象展现了汉阳门当年喧嚣热闹的人文景观。
1957年建成的武汉长江大桥,横跨长江,两端分别落在江北的汉阳龟山和江南的武昌蛇山,两座山似巨大无比的天然石墩,稳稳地托住了这座万里长江第一桥,而支托武昌引桥的蛇山头,正好在古黄鹤楼旧址上。如今,武昌桥头堡进电梯大门处还嵌有一块大石条,上刻“黄鹤楼故址”几个看似随意的字,叙说了这座古代名楼的消失。面对眼前这块石碑这一行字,现在并没有太多的人去留意。
在桥头堡东西两侧蛇山坡上,松柏杨柳绿树成荫,枝叶伸展大树下的石凳上坐满了人,多数是唱戏跳舞的婆婆和爹爹,很是热闹。古黄鹤楼在或不在,和他们似乎关系不大。一般人谁会去留恋没有见过的事物?我只能自叹,“唯有斯人空对寥”。
桥头堡下的江段很美,江面辽阔,大桥相距咫尺,高铁过江,铁轨撞击声隐约可闻。光滑的地坪,随处可以落座的石砌长凳,棵棵大树遮蔽头顶。
从桥头堡往上游方向不远处是武汉音乐学院新大门。大门面对的江滩,与平湖门相邻,这里“岸柳成行”,很是壮观。江边停泊许多船只。据资料记载,辛亥革命武昌起义当晚,湖广总督瑞澂从紫阳湖畔都司府官邸(今武汉音乐学院一带)逃出,就是在此处江边登“楚瑜号”军舰逃往汉口,寻求英国保护。如今,环顾江滩岸边游人,大家悠闲自在地在这一带杨柳树下观瞻游玩,谁还理会,那一百年前的兵戈杀戮、硝烟炮火,其实离我们并不遥远。
武昌江滩与靓丽大气的汉口江滩相比,装饰平实,设施简朴。从新生路到中山路,至大成路,再到张之洞路,4万平方米葱郁的岸边绿化带,给冬日的江面带来许多生气。可谓“芳草青青柳成荫,小径绵绵曲折行,江风阵阵送惬意,隔岸万家灯火明。”
武昌沿江大道,周围高楼林立,车水马龙,一片喧嚣。入夜,大桥下,长江边,广场上跳舞的人欢歌翩翩,桥上霓红灯景观灯闪闪烁烁,将江滩映照得五彩斑斓。
每年春天,来江滩踏青的人络绎不绝,江水柳影摄入镜头,多少人把微笑定格在了长江两岸。正如清代诗人高鼎所云: “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
今年的春节很特殊,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突袭江城,让武汉从一派喜庆祥和的氛围中瞬间跌入紧张状态,人们从一连串的封城封路封户举动中,倏忽陷入和平年代从未有过的至暗时刻,让每个人都始料不及。
正月初四,天气放晴。是否可以出门呢?网上有人问抗病毒专家李兰娟院士,专家回答:到室外去散散步、运动运动,是可以的。最好戴上防护口罩。于是,我选择了人少的地方,去经常散步的武昌江边看看、透透气。
来到江边,惊讶地发现,几天不见,江边一棵棵柳树,枝枝条条冒出了嫩绿的柳芽,它们没受病毒影响,条条崭新的翠枝在空中飘舞,阳光下尽展诗意之美,氤氲出一片勃勃生机。“春风扬柳万千条,垂下绿丝闹春潮。”当我看到柳树看到柳芽的嫩绿时,压抑的心情也开朗起来,顿时有了走进春天的感觉,虽然这个春天很闹心。
“每逢佳节倍思亲”。站在长江边的杨柳树下,望着滚滚长江东流水,我忧虑疫情给人间带来的灾害,不由得惦记起家人,思念起故乡,想起小时候与柳树的故事。
我的老家在天门竟陵城乡结合部的龙潭湾,地处县河边上,杨柳树是河边最常见的树。每年立春时节,家乡的河柳特别可爱,当那柳枝摇曳绿条时,河岸的桃花红,梨花白,花花绿绿,惹人喜爱。晚唐文学家、天门人皮日休也曾赞赏柳树初春之美:“梅片尽飘轻粉靥,柳芽初吐烂金醅”。
据说,柳树在什么地方栽种都能成活,但它最喜爱的是依水而居。古人说,“仁者乐山,智者乐水。”水是生命之源。这柳树似精灵,当人们把它种在河堤岸边,它就会诗意般地栖居,诗意般地生活,春来翠枝招展,是它迎春闹春的标志。每年春天,河岸边如烟般的绿柳便成了一道独特醉人的风景。
柳树之美,令我情有独钟。少年时,作为城乡的孩子,没有什么玩具可玩,但闲不住的好奇心总驱使人去折腾,去闯闹,去找些事做,以满足自己好玩耍的欲望。
一天,听得街头上一位识字老人摇头晃脑的吟读古诗“牧童柳笛牛铃摇”,我觉得这个好玩。于是,找来几个小伙伴,爬上老柳树,折枝摘叶想吹响柳叶当柳笛,两片柳叶塞进嘴里,是一种青青的苦涩味,吹不成调的柳叶声象“不雅声″,先把自己逗笑了。那次在树上第一次手握柳技,发现在柳芽之间还有长着一个个翠绿发嫩的穗状的东西,问街上挑水卖的老汉松伯,才知道那叫柳絮或柳花,原来柳树也开花,因远望柳花与柳芽相似,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柳花没有芳香味,但它与柳芽在枝条上有序地排列长着,在春风中摇曳,如画般的把春天摇成了一首歌,摇成了我心中的一个童话世界。
其实,我更喜欢的是与小伙伴们学电影《小兵张嘎》的“嘎小子”,把柳枝编织成伪装帽,端起木头枪,装扮成“小八路”,呼天喊地“冲呀,杀呀″的“打假仗”,那是最开心的时光。“捉迷藏”时,在河边爬老柳树不小心掉进河里,衣裤全湿,引得小伙伴们哈哈大笑,回家被大人好一番责备,至今没忘。
记得有一次过河去上学,忽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搅得天昏地暗。心中暗想,会不会是孙悟空在作法(那时正看神话小说《西游记》)。只见河边可怜的柳树,一次次地被风压倒,又一次次地昂起头来。好似宋代词人姜夔的那句:“残柳参差舞。”顷刻,风止了,树不动了,河面又恢复了平静。再去看那柳树,柳枝依旧轻拂河面,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细细一想,这柔韧的柳枝,看似在风中摇摆,却原来也是有风骨的。
上高中后,钟情文学喜读唐诗宋词的我,很喜欢对照诗文,在日常生活中捕捉诗情画意的瞬间。春天,我会从老家后面走到河边,在杨柳树下,聆听声声鸟鸣,看看那发绿的柳枝,会情不自禁地吟诵贺知章的“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夏天,在那杨柳滴露的时间,看到河面上雾气腾腾,我会吟咏杨万里的:“柳条百尺拂银塘,且莫深青只浅黄。未必柳条能蘸水,水中柳影引他长。”秋天,伫立在屋后自家蓠芭小菜园旁,在野菊花的淡淡香味中,看着那些变枯变黄的柳树枝叶,我又会想起李商隐的:“曾逐东风拂舞筵,乐游春苑断肠天。如何肯到清秋日,已带斜阳又带蝉。”冬天,面对暗灰色的河面,看看那早已叶落光秃的柳枝,心中不禁感叹:时光如水,留不住的是光阴。恰如罗隐诗:“一簇青烟锁玉楼,半垂阑畔半垂沟。明年更有新条在,绕乱春风卒未休。”
每年“四九”节气后,我都会去县河边走走看看,因为“五九六九,沿河看柳”的谚语告诉我,冬天正在过去,柳枝间冒出的那一丝丝新芽,已经预示着春天到来。家乡河边的柳,如诗如歌,四十多年过去,依然历历在目。可叹的是,近年来天门竟陵河边柳树正逐渐在消失。
以往,吃完晚饭,我都会去江边散步。去看看武昌江滩喧嚣而又宁静的夜。往日的江滩杨柳成行,散步的人们款款而行:相依相偎的情侣、相扶相携的老人、牵着宠物的男女、欢跳玩耍的稚童。在这里,可以看长江的水,可以看对岸的景,可以看暮色中的柳,晚霞中的柳。面对如此斑斓景色,看看当下因封城带来的氛围,不由得想起柳永那句:“今霄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如今,武汉新冠肺炎疫情之下,整座城市仿佛按下了暂停键,市民无法出门踏春,不能到江边看景赏柳。但我坚信,病毒感染不了含苞的柳枝,疫情遮不住明媚的春光。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望着跌宕咆哮、疾驶东去的浩浩长江,我真希望它尽快冲走污泥浊水,荡尽世间疫情邪恶。
2020.1.29于武昌双湖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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