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货膨胀的危害
按：连续两篇被删，无力吐槽，暂时缓缓，发点经济史的解读。
本文是董子云老师解读《货币生产的伦理》的讲义，我们传统的感觉是通胀让钱变「毛」了，钱不值钱了。
但在作者许尔斯曼的剖析中，通胀不仅仅是让钱不值钱的问题，更是诸多社会问题、道德败坏的根源所在。
这个洞悉深刻而且独到，子云的解读会简单明了的告诉你这是为什么，怎么会这样。
经济学未必能够改变世界，但一定可以改变世界观，学好经济学还可以让你像许尔斯曼一样洞悉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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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货膨胀的潜在危害
文丨董子云在上一章，许尔斯曼例举了法令性通胀对经济生活造成的直接影响。那由于这本书篇幅有限，所以它做不到事无巨细。但我们大可以自己从许尔斯曼给出的角度，思考很多现实存在的货币金融现象。在这一章里，许尔斯曼超越了直接的经济影响，开始了进一步的推理。法令性通货膨胀的恶劣影响，不仅对于经济，而且还会对文化和心灵造成损害。我们且看他是怎么分不同角度论证的。首先，通胀会成为一种习惯。它本质上是违背社会基本规则，让做坏事的人获益。有了通货膨胀这个强大的预期以后，人的社会经济生活都会因为通胀而调整变化，久而久之，它就成了社会文化、社会心态的一部分。许尔斯曼从通胀的政治影响出发，解释了它怎样一步步影响社会组织结构，还有个人内心世界的。在西方世界，通胀从 17 世纪开始就和政府权力扩张密不可分。政府依赖通胀，最初主要的目的就是战争。随着通胀制度越来越完善，银行业为战争提供的支持就越多。在中世纪，封建义务和财政资源都是很有限的。比如无偿服役的期限只有 40 天左右，然后财政资源主要靠收税，或者货币减色，所以那时候战争都很小，拖得时间久了，也许某个国王也就破产了。但越往现代，战争规模越大，越像是全民战争、全面战争了。为什么？现代政府能有效征兵是一个方面，但另一个方面也就在于它强大的财政动员力量。这个背后，通胀体制在发挥重要影响。所以我们大可以说，法令性通胀多制造了成千上万的伤亡。除了战争之外，通货膨胀还刺激国家机器向私人生活领域扩张。有了钱，政府才能接管很多社会服务，不断侵蚀人的自由空间。比如福利国家，就非常依赖于政府举债经营。但福利国家的危害有很多，最重要的就是破坏了家庭和社会的基层互助组织。这样，人就越来越变得个人化、原子化，人孤立在社会之中，所有东西都受控于中央政府。很多奥派学者认为，福利国家和战争其实是一个硬币的两个方面，所以有 Welfare-Warfare State 也就是「福利-战争国家」的说法。最明显的例子，比如 20 世纪上半叶的德国，还有进步主义时代的美国。现在，我们从通胀对政治的影响进一步看下去。通胀对个人及个人的社会存在又有怎样的影响？ 对企业经营者的心态影响是最直接的。部分准备金银行制降低了信贷成本，企业家现在可能不会自己傻乎乎地攒钱，或者依靠投资人。他可以选择不断贷款，负债经营。但他其实可能不会真的把借来的钱专注本业。因为现在，可能投资房地产，投资其他热点，比自己做实业看上去要赚得多。所以经营者可能一方面会做出一些轻率的投资，比如盲目扩大生产，另一方面他可能把钱用到其他地方去，想着钱生钱。这又加深了经济的系统性风险。通货膨胀还对企业生产质量有影响。物价在上涨，但我的产品可能没法跟着那么快涨价。怎么办呢？偷工减料吧！比如小学边上的零食店，里面卖里脊串，15 年前可能就卖 1块5，现在呢，还只卖 2 块钱。和其他很多东西相比涨价不算多，依然那么便宜，但吃上去可能就明显了，它的肉里可能面粉的感觉更足了，换句话说，真材实料少了。针对个人来说，情况也差不多。由于我今天攒下的钱，过几年可能就很不值钱了，很多人就会想：为什么不活在当下，及时行乐，为什么要考虑以后呢？有福利国家的地方，这个观念更为普遍，因为大家预期国家总会为他们养老送终，所以年轻的时候完全不必未雨绸缪。勤俭储蓄因此很容易就成为笑柄，大家更乐于负债生活，因为从长期看这是最好的策略。因为财产总是朝不保夕，所以金钱和财务的问题在生活中的地位往往被夸大。这也使得近几十年，经济学、金融学成了世界上的显学，也通常是最赚钱的学问。因为大家关注、担忧、焦虑，需要有人给他们出主意。因为过分关注经济问题，关注投资理财，社会就容易出现物质化的趋势。这些都是通胀的习惯，它对社会的影响是很深层的。西方社会的生活方式和社会文化，在 70 年代以来的变动已经很明显了。家庭一直在弱化，生活方式越来越放荡不羁，超前消费和享乐主义不断抬头。福利国家呢，它破坏家庭，窒息道德情感。但福利政府本身就是很无效的东西，它是一个大型官僚机构，而那些官僚没有提供最好的福利服务的激励。个人呢，却因此倾向于推卸原有的社会责任，因为你再怎么负责，你还是要交各种税，还是要忍受通胀。有多少人愿意额外承担那么多的成本呢？不如都让政府买单吧。好，说了那么多，我们应该看得很明白了。法令性通货膨胀可不是简单的一个货币现象，它对于人类社会有深层的负面影响，磨灭了很多重要的道德品质。通胀的这些隐性危害，许尔斯曼提醒我们一定要警惕。而讲到这里，第二部分，关于法令性通胀体制的来龙去脉，我们已经梳理完毕了。但由于许尔斯曼在这个部分，主要是用抽象概括出来的几个大招，从理论上把这个进程给我们解释了一遍。我们还需要具体看看，在西方历史中，货币秩序和货币体系是如何不断演变至今的。本书的最后一部分，就会从历史的角度展开考察，丰富我们对抽象理论模型的理解。那我们今天就先到这里，下一讲我们就进入第三部分。谢谢大家收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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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伸思考：
从通胀具有的再分配效应，拓展思考它的社会和心灵危害。
面对通胀压力，个人在道德和经济利益最大化面前应该如何选择？如何舒缓私人和企业债务负担？
拓展阅读：
罗斯巴德论福利-战争国家：The Progressive Era。
自由至上主义对福利国家的批判：汤姆·帕尔默主编《福利国家之后》，海南出版社，2017年。题图：Gustave Caillebotte，Par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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