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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杨燕明
审编|梁测
还贷
文/杨燕明
同仁市第一人民医院正对面的中国建设银行今天还是格外的守时，08：30一到，卷帘门便缓缓升起。早已等候在银行门口的客户们瞅准时机，都想跑在第一个办理业务。可您瞧，门只有一道，纵使长双翅膀，谁又能从挤得呼吸都困难的人流上方飞过去。所以，你跑，我也跑。一跑，本来就显得狭小的空间便没有谁的脚能再向前挪动一步了。突然间，人们开始冷静下来，站在边上的人逐渐侧过身，以便让挤在银行大门正中央的那一队人先走进去。时至09:10，银行门口的人才渐渐离开同仁市第一人民医院进出人员的视线，中国建设银行门口的道路这才变得畅通无阻起来。
此时的中国建设银行交易室里，除了正在办理业务的客户跟业务员一问一答和业务员打字的声音外，只听得到正在填汇款单的客户写字时笔与纸接触在一起制造出来的唰唰声。坐在候客厅正在等待办理业务的客户们似乎对这一天的一切都不怎么满意，有的在交头接耳地小声交谈着，有的各自在发着呆，一边眼珠在不停地转动，一边还在用手紧紧按住放在自己膝盖上的包，那神情仿佛一不小心就会有人来把他们身上的钱都抢走似的。
突然，一个声音炸了起来：“请A139号顾客，到07号窗口办理业务！请A139号顾客，到07号窗口办理业务！”
这时，只看到一位身背棕色皮包、黑发齐眉、西装革履、二十八岁左右的青年人缓缓地从候客厅的最后一排座位上站起来快速地朝07号窗口走去。
此人名叫毕志勤，是同仁市第一人民医院的一名外科大夫。每到每一个月第一个星期的星期六，中国建设银行的员工们都热血澎湃，渴望着能见到他。虽然他身高一米八一，长得也很英俊，但这并不是中国建设银行的员工们渴望见到他的主要原因。毕志勤从小就不苟言笑，且受不了别人戏弄他。要是他在跟你谈正事，而你却没有专心听，那你这个星期就别想再跟他说一句话了，你就是给他跪下，他也不会理你的，他只会认为你是再继续玩弄他。而且他平时走路极快，干什么事也雷厉风行，仿佛仅靠他的两腿，他就能完成一切份内和份外的事似的。然从两年前他参加工作领到第一份工资开始，每到每一个月第一个星期的星期六这一天，他的步伐便会放慢下来，且别人跟他开玩笑，他也不生气了，有时还会回敬别人几句，尽管在做这一切时他脸上的表情还是羞涩的。中国建设银行的员工们摸准了他这个习惯，总会趁他这一天进银行的时机每每找机会调侃他。时间一长，他的一言一行就被中国建设银行的员工们留在记忆深处了。一年多来，中国建设银行的员工们仿佛每个月的月初不拿他逗乐子，不再拿他逗乐子后看到他脸上腼腆的表情，不在看到他腼腆的表情后表示出自己的胜利，这一个月就会浑身不舒服似的。所以他就这样成了同仁市第一人民医院正对面的中国建设银行员工们每到月初渴望见到的对象。而他之所以会这样反常，会突然有这样的好脾气，是因为从他十九岁开始，这一天就成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他尽管心情再不好，尽管对工作的繁琐再窝一肚子火，是不会把火发在这一天的。然而他今天对这一天除了感激，还有一种淡淡的释然，毕竟在今天迈出中国建设银行大门以后，他人生中的第一次金钱债务就可以偿清了。
毕志谨离07号窗口还有五米之遥，为他办理业务的业务员就从座位上站起来对着07号窗口跟他招呼开了，“毕医生，快请坐，一个月不见，你可让我想死了！”
“钱仲舒老先生说得好啊，嘴里说的，永远不是心里想的！你是想我兜里的钱了吧？这不，给你送钱来了。”毕志谨说着，走到07号窗口的座椅前对着业务员举了举身上背着的棕色皮包，接着，一屁股坐到了座椅上。
“说话别这么难听嘛！我们说到死，也只是个银行打工的。哪像您，三十岁不到就坐到了国家级外科主治医师的位置上。”业务员突然识起实务来，似乎没兴致再拿他开玩笑了。
毕志谨没有争辩，只是对着业务员笑了笑，“三千五百元，我还是再向国家开发银行借的助学贷款”，说着，将一个半新不旧的“支付宝”存折连同三千五百元现金从棕色皮包里拿出来递了进去。
“好的”，业务员说着，接过毕志谨手中的存折和钱，将钱放在一边后，便刷起了存折，“哎，刚刚好！这么说，到今天为止，你已经将大学四年、研究生三年的助学贷款全都还完了？不行，我一定要取消今天晚上跟男朋友的约会。晚饭，你请喽！”业务员说着，抬起头来看了看毕志谨。
“对，可以这样说，但这只是物质债啊，人情债还早哩！”毕志谨并没有回视业务员，也没有听到业务员后面调侃他的话，因为他的思绪早已回到了十年前。
毕志谨1983年2月出生于怀海县的一个小山村。出生没多久，他的父母亲就在一次饥荒中因照顾他奶奶和他这一老一小八天没吃东西而双双饿死。毕志谨虽然两月大丧双亲，从小就在家徒四壁的房子里和奶奶相依为命，但村里人却很照顾他。他不满一岁之前，几个刚生了孩子的阿姨就轮流给他奶吃。他会走路了，村长又带头时不时地给他们奶孙俩送去新鲜的蔬菜。所以他从小虽然日子过得很艰苦，但还不至于饿肚子。直到他靠国家发的低保读到高三，问题来了。已经连续干旱了三年的田地致使他们村家家颗粒无收。其他家还有点积蓄，而他家这三年来每天就仅靠国家每年发的两千多元钱的低保过日子。虽说今年半年过去了，低保还没用去一半，但谁敢说现在只是田地干旱的福堂村过一段时间不会连喝的水都成问题。然现在的大学里，再不吃香的一个专业，其学费每年都在四千元以上，就是狠下心把奶奶寄给邻居家抚养，他自己拿着下一年的低保金去上大学，且不说每一个月的生活费，学杂费也还不够一半啊。跟村里人开口吧，村里所有人的积蓄全部加起来都还没有他跟奶奶每年领的低保金多。就是他们主动帮自己，自己也不能要啊，碰上这灾年，他们也得靠那些钱挨过这旱情。
然这些担忧他却没跟任何人说过，他的高中老师们都认为他跟奶奶领了这么多年的国家最低生活保障金，他的大学学费也应该攒得差不多了，所以上心的也只是他的功课。
但为钱愁归为钱愁，生活和学习上他始终还是十几年如一日地努力奋斗着，从没言弃过。
高考完了一个多月，当班主任把已经寄到他刚毕业不久中学的同仁医科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送到他家时，他把班主任让进屋里坐下，在接过班主任手中的录取通知书后，所谈之言却只是问候班主任和其他老师们的一些近况，而对录取通知书和医科大学却只字不提。
班主任刚开始听到他的问候还挺欣慰——他始终没被生活的压力所压垮，上完大学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可越听越奇怪，怎么其他人在收到自己理想中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后都欢天喜地，而眼前这位自己一贯认为很得意的学生，却似乎并不开心。她试着把话题引到毕志谨的理想上来，而毕志谨却又总是用其它事避开，她这才发现毕志谨早已陷入困境了。
“怎么，你奶奶身体不舒服吗？”毕志谨高中的班主任知道，毕志谨一直以来眼里只有奶奶，而也只有奶奶的一言一行才会影响到毕志谨的情绪。
“没有！”毕志谨拼命地摇着头，仿佛只有这样，他此时才能做到在班主任面前不哭出来。
“那是你自己什么地方不舒服吗？”班主任疑惑了。由于在穷山沟里住惯了，她们的喜怒哀乐一直只寄托在吃饱、穿暖和健康与否上，所以她不明白毕志谨在这些东西都富足的前提下，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也不是！”毕志谨还是拼命地摇着头。
“那就振作起精神来！一个大小伙子，愁眉不展地干嘛？过两天你就要迈进大学校门了，还不赶快做准备！”班主任说着，走到毕志谨奶奶的房间门口探头朝里望了望，待确定毕志谨的奶奶并不在家，而毕志谨之所以她每次来都不把他介绍给他奶奶并不是因为怕她干涉他的家事后，这才转过身走回毕志谨跟前重新坐下。
“我做不到！”毕志谨虽然极力掩饰自己的痛苦，但还是忍不住要发发牢骚，他的声音里已带有哭腔了。
“你做不到什么？好孩子，跟老师说实话，是不是你家里出什么问题了？”班主任听到毕志谨的哭腔，心都碎了。他听说毕志谨自从出生后在母亲怀里哭了一个晚上外，这十多年来，再没人看到或者听到他哭过，包括他奶奶和死去的父母。为此，当地人都把他当成不祥之人，不然怎么一出生就把自己的父母亲双双克死了。只是大家还算识趣，知道他家已经够惨了，就不再揭这个疮疤。所以这怎么不让他的班主任心酸呢，然她始终还是没有想到毕志谨之所以不开心是因为想去上大学而又苦于没有钱来交大学的学费。
“家里没出什么事，但去上大学，我做不到！”毕志谨发觉自己失态后，顿时又强迫自己恢复镇定。
“为什么做不到，是舍不得将奶奶一个人留在家里吗？”班主任顿时动情起来，她这才发现毕志谨确实还是一个孩子，是他自己对自己要求太高，她们这些老师也对他要求过高了。
“也是，也不是！”毕志谨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班主任的问题了。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也是也不是？”班主任又被毕志谨弄糊涂了。
“上大学要交学费，奶奶在家里也需要钱，而——”毕志谨说到这，顿时哽咽住了，泪水也从他的眼眶里大滴大滴地流了下来。
“哦——”班主任听到这，才恍然大悟，“是啊，是我想得太天真了，说到底，说到底我还是忘了他还是一个孩子啊！纵使他们奶孙俩拿再多的低保，再怎么省吃俭用，一年完了也剩不了什么钱啊！听人家说他每次领回低保后，他奶奶都拿出一大半分给了比他家更困难的人。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是真的了。”想到这，她突然说一声“好孩子，你别担心，学杂费的事交给我，老师一定让你走进大学的校门”后，便头也不回地匆匆走去了。
一个星期过去了，毕志谨没有得到班主任的任何音讯。
半个月过去了，班主任还是没有出现过。
就在他已放弃，打算跟邻村的人一起出门去上海打工时，他高中时的班主任风风火火地赶来了，还带来了一位身背黑色公文包、短发梳得油亮、西装革履的中年人。
当他们坐定，班主任说明一切后，他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国家开发银行的领导，是特地赶来他家为他办理生源地信用助学贷款相关事宜的。
知道这一切后，他顿时飘飘然起来。
他只记得这一天班主任陪着他填了很多单子，又带着他跑了县委、县政府的很多部门找领导们盖了许多章。
几天后，又是在班主任的陪同下，他跟国家开发银行签完了贷款合同，这才拿着国家开发银行给的一个单子离开了奶奶、家、福堂村和中学老师们迈进了同仁医科大学的大门。
后来，毕志谨才知道，他才高考完他的班主任就因婆家嫌她娘家穷帮不上自己丈夫的鱼塘事业而经常与她吵架，她不得已才跟丈夫离了婚。然她和丈夫结婚十余年，每个月的工资她都一分不少地交给了婆婆。一旦离婚，她的公公婆婆却什么都不给她，把她空身赶回了娘家。但她只是打落牙齿和血吞，没计较什么。直到知道毕志谨没钱交大学学费，而她跑完了所有亲戚家都没能给毕志谨凑足一半时，才想到回婆家去分点财产。谁知财产没分到，还遭到婆家所有人一顿毒打。这也就是为什么毕志谨在听了她的承诺后，很长时间都没有得到她消息的原因。直到她身上的伤好点了，她才想着去银行给毕志谨贷点款作为学费。谁知都要签合同了，她又突然听到别人说家庭贫困的大学生可以贷到无息贷款。她这才取消了以自己的名誉向银行借的贷款，张罗着去给毕志谨办无息贷款。然这项政策当时还没有来到怀海县，所以她又不得不跑到省上去求爹爹告奶奶地为毕志谨到处奔走。当她在同仁市中国农村信用总社门口跪了三天三夜因体力不支而晕倒被好心人送到医院查出已得了乳腺癌晚期后，国家开发银行的领导这才答应破例给她贷这个助学贷款，继而跟着她去了怀海县。
毕志谨是在他高中时的班主任去世后三个月才听说这个事的。他在知道这个事后，如五雷轰顶。也是在这时，他在赴同仁医科大学就读，他高中时的班主任送他到县汽车客运站去坐开往省城的汽车，途中对他所说的话才在他的大脑里渐渐清晰起来：“孩子，你要记住，在你穷途末路时，是国家开发银行帮了你，以后有工作了，第一件事就是要将在其所贷的贷款还清，切不可让国家开发银行为难……”
“老师，我到今天为止，已还完了本科四年、硕士研究生三年向国家开发银行所借的贷款，没有让其为难。您在天之灵，就安息吧！”毕志谨还沉浸在八、九年前的回忆里，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还身在中国建设银行。
“什么？”业务员还在忙着为毕志谨复制存单，一听到他在沉默十几分钟后突然又开口蹦出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来，以为他是有什么疑问需要解答，便抬起头来严肃地看着他。
“啊——哦，没什么！你不用管我，你忙，你忙！”毕志谨听到业务员尖厉的声音，这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继而也为自己竟能在银行里胡思乱想而感到好笑。
不一会儿，业务员递出几张回执单让毕志谨签了以后，一切的手续都已经办完了。
毕志谨接过业务员递出的存折放进棕色皮包里说了声“再见”刚要走，突然又从业务员身后冒出五、六个男男女女对着他喊道：“再什么见，最好是永远别再见！”
业务员们说完，毕志谨的脸色瞬时由红变白，又突然从白变到紫，当从紫变成黑色时他便板起脸夸张地扭过头，头也不回地朝银行大门外走去了。
然还没有走到大门口，他又突然止住了步伐。
业务员们看到这，以为他要破口大骂了，都紧张得摒住了呼吸。
而当人们看到他转过身来时，他却已满脸堆笑。在对着人群迈开步伐，摊开双手说了一声“感恩助学，诚信还款，哦耶”后，便大步消失在了人们惊异的目光中。
作者简介 杨燕明（1989.10—）,又名慧儿，字怀仁，号初子夑逸，别称四美传征，或曰岩岭山人，英文名Flame，研究生学历，云南大理人，世界作协会员，CCTV央视节目会议礼宾书“特聘签约诗人”，燕京文化艺术交流协会签约诗人，《定远文学》签约诗人（作家）。五岁开始写诗作词，八岁开始写赋、志、记，九岁开始写散文、随笔，十一岁开始写小说、杂文，十二岁开始写话剧、相声、小品、鼓词、快板，十六岁开始作曲，现工作于机关行政单位，学术研究方向为社会问题研究、非遗研究、考古研究、文化现象研究、民俗研究、艺术研究。文学作品散见于各大报刊、杂志、网站，多个作品被选入《新时代中国优秀诗词作家精品集》、《中国当代诗歌大辞典》、《世界汉语文学大观》、《当代华语诗歌精华》、《新时代中国各省市知名诗人全纪录》等，多个（部）作品荣获国家级金奖和一等奖，被授予“中外诗歌散文领军人物”等荣誉称号；学术论文主要见于《社会科学》、《文化产业》、《考古》、《非遗》、《知识力量》等省级、国家级、核心期刊，多篇论文被中国期刊学术评审委员会评为一等奖。多项文化宣传传播领域发明获国家专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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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大奖赛奖金、奖品设置：
（1）一等奖一名，奖金1000元，颁发获奖证书，作品发表在纸刊《把自己站成一片宁静》，同时获赠彭永征亲笔签名的《把自己站成一片宁静》样刊一份，获赠著名诗人周瑟瑟主编并亲笔签名的《2019年中国诗歌排行榜》书籍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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