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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噻，好热闹啊！”绰约多姿的老板娘似一阵轻风，从包厢门口飘到了坐在上席的赵总身旁，嗲声嗲气地说：“Sorry ，Sorry，实在太忙了，现在才来给各位大咖敬酒！”
赵总稍稍扭过头，扬起脸，斜瞪着老板娘说：“还热闹个什么，你去忙唦，我们要散席了！”说完，双手撑住桌沿，身子往后一靠，派头十足地说：“原来我在位时，每次来你都屁颠屁颠地献殷勤，现在是不是看到我退休了，可以怠慢啦？”
遭此抢白，老板娘尴尬地撇撇嘴，可很快就堆出了娇笑，故作委屈道：“的确是忙不过来嘛，怎么还恼着脸训人，一点都不惜香怜玉，以前你并不斤斤计较啊！”说着轻轻推了推赵总的肩膀。
同桌的七八个人不由得嘿嘿笑起来，赵总却从鼻孔里发出“哼”的一声。
老板娘赶紧说：“赵总，你大人大量，莫气坏了身体！我先自罚一杯，好不好？”说着，伸出兰花指秀气地捏住酒杯，微微扬起脖子喝了下去，再把杯口朝下抖抖，以示喝完。
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赵总的脸色也由阴转晴，随口说道：“这还差不多！”
老板娘赶紧夸张地说：“赵总啊，什么退休不退休的，你的威望、你的影响、你的人脉，特别是你的这些铁杆部下都还在。”边说边指指同桌的人，“我怎么会怠慢你呢？你永远是我最珍贵的客人，只要你动动嘴，我就跑断腿；只要你叉叉腰，我就嚇得叫！”话音未落，点赞的手势已在赵总眼前晃闪。
这几句话使赵总很受用，随着“哈哈”大笑，他脸上现出一片灿烂。见此状，老板娘不失时机地弓下腰，凑近赵总耳朵，似乎是说悄悄话，可全桌人都听到了。“我这里的生意，还不是得继续靠赵总和在座的各位多多关照。只要你们大驾光临，我保证还像原来一样全部打八折，行不行？”
赵总挥挥手，豪气地说：“算数算数，他们都还是一方诸侯，接待客人都到你这里来！”
老板娘知道这句话既是说给自己听的，也是说给同桌人听的，便高兴地应道：“好，赵总爽快，我也不含糊！下面我先打通关，挨个敬完后，再隆重地给你老人家连敬三杯！”
气氛被撩起来了，赵总却说：“哎哎哎，能喝就喝，不能喝就算了，你的身体要紧啊！”
“放心吧，赵总！”老板娘拋去一个媚眼，再围着桌子敬起来。一圈下来，她并没有喝多少，却故意摇摇晃晃地再度来到赵总身边，圈起舌头，扮作吐词不清的样子说：“给我和赵，赵总都斟，斟满三杯！”之后，盯着赵总说：“我，我先干为敬啊！第一杯‘感情深，一口闷’；第二杯‘崇拜你，杯见底’；第三杯‘陪你醉，无所谓’！”
笑声几乎掀翻了桌子，嘈杂中有人在“醉”与“睡”两个押韵字上故弄混淆。赵总虽然连声阻止“莫瞎说，瞎说”，脸上却不无兴奋。老板娘显然也听到了，便指着另外三杯酒调侃道：“赵总，我可是你异父异母的‘亲妹妹’哟，赏个脸，‘陪我醉’好不好？”
这一下，赵总有点为难了。老板娘来之前，他已经在不断的恭维声中喝了五六两，再喝肯定要醉，不喝吧，又觉得丢面子。
纠结中，他灵机一动，朝正在说笑的老部下一看，目光停在了第三分公司胡经理身上。他招招手说：“来来来，小胡，把这三杯酒给我干了，免得她说我不给面子。”
胡经理谦卑地站起来，恭恭敬敬地说：“赵总，你晓得我的酒量，刚才喝得够多了，再喝受不了！”
“唉呀，少废话，叫你喝你就痛痛快快地喝！”赵总有点不耐烦了。
胡经理陪着笑脸，两手掌合在一起作告饶状， “对不起，对不起，确实喝不下去了！”
赵总垮脸了，蹭地站起来，把桌子一拍，指着胡经理吼道：“怎么回事？是不是我退休了，就可以不听我的了？我在位时，比这更难的事情叫你去办，你跑都跑不赢……”
老板娘一看架势不对，赶紧拉住赵总的胳膊，解围道：“算了，算了，赵总！”
赵总甩开老板娘的手，“不关你的事，莫插嘴！”然后冷嘲热讽道：“哦，我现在掐不住你了，说话不管用了！你也不想一想，要不是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抬举，你能混到今天这个位置？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下面三天两头带着一帮男男女女是怎么喝酒的，哪一次不是东倒西歪，丑态百出？抬你千日，用你一时。现在我叫你喝，反倒假码鬼奏啦！”
同桌的人个个知道赵总的脾气，也知道他说的事情是真的。为了息事宁人，他们朝着胡经理有的使眼色，有的努嘴唇，有的做手势，提醒他将就将就。也许是被赵总“点穴”了，胡经理一肚子鬼火也不敢爆发，怕惹得赵总再抖落出更难听的，结果脸被憋得青一阵白一阵。
见大家都在不住地暗示自己，他只得勉勉强强拼凑出干笑，慢慢腾腾挪到赵总身边，认错似地说：“我喝我喝，哪个不听你的话唦，发这大的火，搞得我都于心不忍。”说完，紧皱眉头，龇牙裂嘴地硬是将三杯酒咽了下去。
赵总的火气这才有所消减，不冷不热地说：“行了行了！”回过头，他又对老板娘说：“怎么样，给足你面子了吧？”老板娘正要接话，胡经理的喉咙里就发出了剧烈的“呕”声。他赶紧跑到卫生间，食物和酒液立马喷射了出来……
老板娘难为情地说：“唉，都怪我！”赵总不以为然，“没得事，吐出来就好了。”接着，又自我解嘲地对其他人说：“你们都知道，凭他那两把刷子，当个车间主任都够呛，不就是看他蛮听话，才硬把他弄上来了。哦，我一退休就变了，我现在最讨厌的是这种人！”大家闷不做声，他又无可奈何地说：“蛮高兴的事，搞得扫兴，散了吧！”
老板娘送走赵总等人，返回包厢时，胡经理正无精打采，垂头丧气地斜靠在沙发上。她坐到了他对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抱歉啊，胡经理！”
胡经理先是摆摆手，继尔指点着刚才赵总坐的椅子，发泄道：“他呀，就这个德性，退休了还发泡！说句不该说的话，他是帮过我，但是该报答的我也翻倍地报答了；直到现在，逢年过节哪一次不是大包小包地往他家里送，他自己心里没得数啊，还这样糟卑我！”说着说着，怒气加酒气一起涌了上来，他猛地从沙发上蹦起，恶恨恨地说：“莫把老子当软柿子捏，搞毛了让你退休了也吃不了兜着走！”
老板娘大吃一惊，赶忙拉着胡经理坐下，“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千万莫搞得一塆子人不安宁。”接着，她沏杯茶递过去。见胡经理喝着热茶，脸色渐渐缓和了，她便用鄙夷的口气说：“这个老菜邦子呀，真够呛，在官场混了三十多年，竟然不懂‘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现在还把自己当根葱！他的肚量和风度啊，与你比差的还不是一两个档次呢，你和他计较个么斯！”
听了这番话，胡经理觉得很解气，心里也舒坦多了，便戏谑道：“他要是晓得你这样说他，只怕要怄得吐血！”
“哦，为么斯呀？”
“你精明得像‘阿庆嫂’，还看不出他的花花肠子？凡是他的嫡系哪个不知道他一直对你垂涎三尺？今天这样搞我，还不是要给你撑面子。”胡经理又打趣地加一句：“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吧？”
“哼，他的眼睛和腔调，还有那双总想揩油的爪子，早就出卖了他的灵魂。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模样，也不拿个秤砣称称自己现在是几斤几两？”见胡经理听得津津有味，老板娘故意停顿一会儿，降低声调，略显羞涩地转移话题：“不谈那个老色鬼啦，好不好？”未等回答，她又说：“胡经理，我的生意还需要你鼎力相助哟，能不能把这里作为你们接待的定点餐馆，我专门为你打七点五折？”
胡经理眯起眼睛，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再颇具仪式感地举起右手，边和她响亮地击掌，边大声说：“好，一言为定！”老板娘掩饰不住喜悦，拖着长长的柔腔喊道：“耶！”胡经理站起身，用大拇指揉揉太阳穴，“哎，喝多了，回去休息，以后再联系啊！”
“拜拜！”老板娘站在餐厅大门口挥手，有些踉跄的胡经理不时回过头，朝她张望……
二0二一年二月十六日
阎建武随笔：忍无可忍的质问
阎建武：牧羊人和养蜂女的漂泊苦恋
阎建武杂文：据实记录
作者简介：阎建武，自称“武夫鉴言”，生于矿山，长于矿山，学于矿山，干于矿山，写于矿山。但见中意书籍，必读之为快：凡生感慨情怀，必化之为文。读写之间，渐觉人生价值所在。愿更加勤奋地沉浸于趣好中，使此生稍显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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