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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8月3日
梦爷捉诗记
文/梦千寻
公元两千零九年某月某日，天降祥瑞，四海八荒一派清明。就在初暮时分，于落日溶金一天无边无际绯红处，遥见一巨翅古禽驭风自九天而降，堪堪为我衔来一帛状物，上书七个大字：记得还欠我文字！这定是世上最暖心美腻之催债语，仅有可能出自醉美美女总编之口。拜阅后我瞬时泪水滂沱，一口气没上来……我又吸了一口气。感动激动之情状概莫能述焉。
打算写首诗。美女总编的邀约万金难买，不咯血咯出首诗来无以为报，哪怕只有清诗两行哉。然则貌似不容易。我发现诗那厮虽是长着天上有地上无惊天地泣鬼神的好皮相，但他不仅叽叽歪歪，且贱，贱至薄凉。他想找你时，能把你痴缠成呆子疯子，令你九死无悔地为他痴狂。他不理你时，你纵是移山填海也打动不了他。
他不理我已好段日子了，我得捉那厮。我要捉诗。捉诗的思路是这样的，先将所认得的汉字波婆莫鸡鸭鹅全堆上，实在不行再外语凑。然后执把大剪，剪减拣俭，缩成似是而非连自己都不懂的句子，再长长短短参差一排，一锅诗就面黄里嫩热哄哄新鲜出炉啦。而且说不得里面不仅有唐诗宋词之余韵，还会有俄罗斯的燕麦、大洋洲的比基尼、不列颠的雾……可我琢磨着这是造诗，造字总喜欢跟假字搅和在一起，甚不讨人喜。真正的诗是有生命的，恐怕还是得捉。
白天专心干活，没发现那厮的影子。只是晚歺吃饺子时他惊鸿一现，又没了。
我还是颇喜欢包饺子的，纤纤十指一扣一摁，就出来一个白扑扑胖嘟嘟香喷喷象花又象鸟的东西，小有成就感。只是在这些小东西被煮熟端上桌时，一个个水滑滑泪汪汪，勾搅得我心戚戚，不免无声安慰之。佛说，这世上的每一物都有去处，你们的去处就是人的五脏庙。不过你们也只是走一趟镀个金罢咧，很快就黄澄澄金灿灿地出来了，且安，且安。呃，如此当然不是佛说，是老梦胡说。呃，虽然是胡说，老梦也不是说凡镀金者皆成屎，更不会说凡出国者皆镀金(已备好头盔)。我这样絮叨叨缠杂不清时，诗那厮躲得甚远。无妨。坊间传说，诗最喜与愁结缘。小女子何患无愁，清泠泠一段新愁，定能让那厮上扑。晚上回家时，一个人背包穿行在车流涌动的十字路口，一个人走在寂静的街区，心想诗该現身了。
站在十字路口，沐着风，举目四顾皆萧然。唯有呼啸奔驰的车流象古战场的箭阵，一阵阵火把流矢轰隆隆地射过，消失在路的尽头。红灯闭绿灯行，又一阵流矢刺目地飞过……人有点恍惚，似乎这样的场景何年何月曾经遇过，此刻只是重演。又恍惚得不知今夕何夕身置何处，去见何人又有何人等候。远在故国故乡的老爸老妈，此刻你们又站在哪个路口张望等待……寂静的街区很幽暗，路灯光弱到近乎无。白人们可真节俭，节俭到男性头上毛发都不多长。这么说似乎有失客观，白人男子多光头也不纯是节俭，他们除过脑袋，脸面胳膊及身上的每一寸土地都一派葱茏呢。光脑袋也许是为行走在这幽暗的街区，自带电源也是有可能的。世界很奇妙，奇妙到侬想勿到。
晚上躺在床上，大睁两眼看着天花板。那里有也不知是白月光还是路灯光摸入窗缝投射进来的俏伶伶的影。一阵风过，影子便被扯得七扭八歪，没个正形。有风声，还有风吹动物件带出的噪声。有电车隆隆地驶过。起初刚移居这里时，惧怕夜里的空荡寂静，只是每当电车隆重经过的声音响起，我的脑中就会出现满满一车人熙攘于车厢的热腾腾画面，想到那么多的同类刚刚走过，胆气陡壮。直到有一天，我发现这每十分钟出现一次的电车，竟是空无一人，只有司机在尽职地表演着独角戏。这种空荡荡使我寂寥冷清之感更甚，令我对它那轧过轨道的咔嚓咔嚓之声不忍卒听。在想到寂静的街区空荡荡的电车时，我似乎清晰地看到诗的身影，还有那白晰薄瘦的脸庞，寂寂春山的双眉，清冷流霭的眸光。像重逢久别的恋人，我呼吸急迫，面颊生热。我热切地向他跑去……
咕咚，呼啦啦！天花板上的租客三更半夜又在抽筋，打断我思路。这位无租金房客早在我来之前就入住了，在发生过很多次敲墙震慑之类的战争后，我于某天下午得以一睹其尊颜与风采。它是一只身形比猫小不了多少的鼠，准确地说是澳洲鼠。看到它时它正踩着电线横穿马路，身姿矫健。如果不是鬼头鬼脑的神态加上一条又尖又长的尾巴，你很难确认它的身份。如何请走它，我无措。请只狗来吧，狗钻不了天花板。请只猫来吧，现在的猫弱爆，见到只普通耗子就吓尿，何况这身材伟岸的巨鼠。树梢上挂块肉将它毒死吧，又怕政府罚我，动物保护部门更不会善罢甘休。唯一的法子是请政府。向政府相关部门说明情况，提出申请，便会有动物保护工作人员带着专用工具上门缉拿，然后放生野外。这样做有两个问题，一是政府要银子，说不得会花掉我一月薪资，让我肉疼得紧 ; 二是这鬼东西识路又恋旧，送出去不几天它还会风尘仆仆地赶回来。试想，当数日后它再次形销骨立地站在我面前，我会是什么感受，抱头鼠窜的那个一定不会是它。再者说，这本来是它的家园，我来了就把它赶走，那我跟赶走本地土著的白人有何分别！这就是现实，澳大利亚动物多于人且对动物保护有加的现实。我们既要尊重人家当年低调驱赶土著的历史，也要尊重人家当下高调保护动物的现实。所以只有放下身段与鼠辈和睦相处，相安无事。可这会儿偏偏在我即将与诗相见时，它竟不识时务地横插一鼠脚，当真可恶之极。我刚想出手警示一下，它又掩住声息，诈死了。诗又走开了……就在我懊恼之际，耳边传来小朋友几不可闻的细细鼾声。这位名校硕士毕业，握有数个国际认证资质的同学，至今仍喜傍我身卧眠。此刻，我俯下的气流，掀动她薄如蝉翼的长睫，她如幼时在我怀抱里般，睡得小猫一样温软。鼓鼓的腮，噘着的小嘴，长长的黑发散开在枕头上，拱卫着微微泛红的小脸，小手不安份地跑出于暖被外，一切一如从前……看着看着，我心中的暖流汩汩而出，渐成浩荡之势，终如冲出峡谷的溪流。这暖流将我激得一哆嗦，我的大脑中灵光一闪，诗一定藏在母爱里！哈哈，我最不缺的就是母爱呀。我像一棵挂满熟透果实的果树，纤手轻轻一个碰触，母爱就扑簌簌落满地。自心房深处生出的一股力拉起我的两嘴角，向上，向上。我一声清啸，诗，我终于捉到你啦！那厮驻足，踅过身，对我，笑……功德圆满，喜得诗归。
【作者风采】梦千寻，文海诗轩传媒首批签约作者，原供职中国银行河南信阳分行，现移居澳大利亚墨尔本。一个平凡的人，惟愿平淡平静的曰子能在笔端留下些许痕迹。文海诗轩传媒精英团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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