耍
文/弘农羊
冬天的太阳都升起一树多高了，就是不刮风，阳光照在人的脸上也没觉得暖和，像似远处有堆柴火在燃烧，不由的让人们还是把两只手相互伸进彼此的棉袄袖里。
云儿挎着篮子，篮子里放着脏衣裳和棒槌在大门口喊：“秋儿，你出来。”秋儿从屋里出来说：“你洗衣裳去呀。”
“走，把你的脏衣裳拿上，咱俩一块去，我一个人去沟底害怕。”
“我不去，太冷了。”
“沟底的水潭里有泉眼，冒出的是热水，手在水里边没有多冷的。你这个星期天要是不洗，到下一个星期就攒的更多。咱洗毕衣裳到沟里捡些石子，拿回来抓子耍。”
秋儿说：“你小声点，叫我妈听见了又该骂哩，我的石子放学回来忘了从口袋里掏出来，我妈发现给扔了，骂我成天的抓子，石子把衣裳的口袋都揣破了。”说完嘻嘻地笑了。
云儿说：“前天放学后我几个正在抓子耍，没看见二杆子石头从后面来，一脚把石子踢飞，好多都掉到埝下，骂我们拿他娃耍，我几个撵他顾不得下去拾，他有劲跑的太快了，没能撵上也没回去拾石子。”云儿接着说秋儿：“走，走，走，咱不说了，我等你，赶紧回去收拾。”
云儿和秋儿把衣裳洗完，把衣裳展开放到阳坡的荒草上晒，然后在沟里捡石子，她们专门捡青石子，青石子表面光滑且分量重，抓时容易上手，石子之间碰撞能发出清脆的响声。她们捡的石子有指头肚大小，尽量要圆一些，不是太圆的稍微方一些也中，反正是不要扁的，扁石子不容易能抓起来。
云儿问秋儿：“你捡几个了？”
“快十个了。”秋儿答道。
云儿说：“再多捡几个，防备有的石子丢了，还能补齐。”她们把捡好的石子放到水里，一个个洗的净净，然后用手巾擦干包起来。
趁着沟里还有太阳，让洗好的衣服多晒会儿，秋儿从口袋里掏出一节绳子，云儿问：“把绳子拿出来做啥？”
秋儿说：“在家里收拾好脏衣裳走时，趁我妈没注意，偷偷地从针线笸篮里剪了一节纳鞋底绳子，就准备等咱俩洗完衣裳耍翻交哩。”说着话秋儿把两个绳子头系住呈个绳子圈，两手的食指、中指和无名指各撑在一端再顺着手指绕一圈，再用中指轻轻地从两个手心处插进绳子圈挑回来，一个绳子圈变成了四根线，说云儿：“你先翻。”云儿用两个食指勾住中间的两根绳子往回一拉，拇指和中指把两边的绳子从下面往上一翻，两手把绳子向两端撑紧，秋儿说：“你把这翻成了牛槽。”秋儿用两手又把翻成个大花被子，云儿再翻成个花疙瘩。
云儿和秋儿挎着洗好衣裳的篮子回到村里，看见几个男孩在地上拍三角和面包，三角和面包都是用废书纸或旧年画折叠而成，面包是方的用两个三角的纸才能折叠好。谁能把对方的三角或面包拍翻过，就算赢了，三角或面包归自己。三角和三角一起拍，面包和面包在一块拍。
云儿对流着鼻涕的二叔家超超说：“你真笨，看人家把你赢的手里都没几个了。”
超超呼哧一下把鼻涕吸进鼻孔，头低下嘟囔着：“他耍赖皮，在面包中间塞了牛毛毡片。”
对方不服气的嚷：“谁赖皮了，我又不是不让你塞牛毛毡片，你没有，还说我赖皮。”
邻居家的二来和几个跟他大小的孩子在玩玻璃蛋子。二来屁股厥起右手挨着地，大拇指把搁在食指节上的玻璃蛋子用力迸向眼前的一个玻璃蛋子，啪的一声，把对方的玻璃蛋子撞击有一步远，然后把手中的玻璃蛋子朝前方挖的小土窝迸，玻璃蛋子直直的骨碌到窝里。
云儿这才说：“二来，你只顾耍，棉裤裤档的线开，里边的棉套子都出来了。”
二来连忙站起用手捂住屁股，转过身脸臊的红红说：“你是女的看人家屁股不害羞。”
云儿笑着说：“你屁大一点的娃还说难听话，多少人都看见了，就是你看不见，好嘛，等会儿我给咱婶说，回去了不把你的屁股打疼才怪哩。”
“五奶，你在做毽子呀。”五奶坐在巷子的碌碡上抬起头来说：“云儿和秋儿去洗衣裳了。”五奶跟前放着针线笸篮，手里拿着一撮鸡毛接着说：“正想着寻个人帮我一下哩，正巧你俩过来。”
云儿和秋儿放下篮子，五奶说：“云儿，你先把这撮鸡毛拿着。”说毕从笸篮里取出一枚铜钱，从云儿手中接过鸡毛，用右手把这撮鸡毛捻了捻塞进铜钱孔中，云儿问：“五奶，这撮鸡毛真好看，红的，金黄的，黑的，颜色艳还长，这是公鸡尾巴上的吧。”
五奶说：“可不是，前几天你五爷过生哩，你叔要杀公鸡，我说把公鸡杀了没有鸡叫明了，怪可惜哩。你叔说，杀个母鸡还下蛋，你越心疼了。”随后五奶把鸡毛和铜钱递给云儿，从笸篮里拿起一块碎花布，把鸡毛和铜钱包住比划一下，然后用剪刀裁掉多余的布，再把鸡毛和铜钱包裹住，用针线缝的密密实实。
缝好后五奶说云儿：“你和秋儿试试，好踢不。”她俩个你踢过去她踢过来，问：“五奶，这毽子是给你做的？”五奶笑的脸上皱纹一层层一折折像绽放的花儿，说：“奶缠的小脚，走路都左摇右晃的走不稳还踢毽子哩，一抬脚不把奶的屁股摔个四份子。我的小孙女跟我一样，走路还不稳看你们大孩子踢毽子，哭着缠着非要，她妈不给做，拐回来抱住我的腿不丢，爷奶到了孙子跟前是一点脾气也没有。”
五奶的孙子和几个孩子腿伸的长长从一个小土坡顶往下溜，溜到坡底然后再爬上坡顶又往下溜，一个个的裤子后面及后袄襟全是土。五奶喊她的小孙子，甭敢再溜马马了，看你浑身的土，你妈见了不打你一顿才怪哩，奶把把毽子做好了，赶紧过来，奶教你踢毽子。
秋儿指着前边说云儿：“她三个扔沙包，笨花可真笨，挨到她站到中间时用不了多大会儿，就被沙包打中，你看那两个，不论谁站在中间左躲右闪的，能坚持好长时间。”
云儿说：“咱婶给你缝的沙包真好看，上下左右前后六块布用不一样的颜色，紧挨着的两块布的颜色差别也大，都爱用你这个沙包耍。”
秋儿说：“就是好看，我也喜欢。你不知道咱婶心强，无论做啥都特别地用心，教我做针线活，那个地方做错了，巴掌就到我头顶了。”
云儿说：“幸好不是咱的老师，要不，我的头就打的成碌碡了。”两个人都笑了。
秋儿问：“你说，沙包为啥里面装的是玉米粒却叫沙包呢？”
云儿想了想含糊的答道：“也许是从前粮食缺，大人舍不得往里面装粮食，装些沙让小孩们玩吧。”
“前面好像打架呢，快走，看是为啥。”秋儿催着云儿说。几个男孩手里拿着铁环和用铁丝弯的像老式钥匙一样U型勾在劝架，原来是他们比赛，先是用铁丝推着铁环往坡上滚，最后的一个给最先上去的一个玻璃蛋子，然后用铁丝勾着铁环往下滚，最后的一个给先到的一个玻璃蛋子，规则是铁环在途中不能倒，也不能用手去扶。结果下来时最后一个却耍赖皮不愿意给。
云儿说：“今儿是咋回事，那儿刚打毕架，这儿有人在哭哩。”她俩到了跟前一看，是秋儿的弟弟坐在地上哭，秋儿问弟弟为啥哭，旁边的一个男孩说，他们几个在玩过架子，轮到她弟支架子时，腰弯下手撑住地，头却没有往胸前勾，两手按住她弟弟的脊背往过跨时，脚踢到脸上了。秋儿看弟弟脸没有伤，只是有些土，用手把脸上的眼泪和土擦掉，哄了哄说：“都怪你不小心，人家又不是故意的，不哭了，不哭了。”
秋儿和云儿往前走，不远处有几个男孩在对劲，一个用力过猛把对方一下子对的仰后滚到地上，袄和裤子上沾满了土，倒地的那个站起来一脸的尴尬，两手拍着裤腿上的土，向对方嚷着，脊背我够不着你给拍拍，那个说：“你跟我对劲，永远只有我给你拍土。”
云儿说秋儿：“虽然咱女孩不耍对劲，但是对劲也是有门道，个子高有力气的可以一只手把屈起的那条腿抓住，然后从对方屈起的腿上面往下压，再往前一送，就把他对倒了，个子低力气小的必须用两只手抓住屈起的腿，从对方屈起腿的下边往上顶，再往前送才能对倒他。就像咱在学校下课时挤游游一样，一排子人靠着墙在挤，你的肩膀必须有一个顶在紧挨着你那个的肩膀里边，这样才不会被挤出去。不说了，咱俩赶紧把衣服送回去凉到院子里的绳子上，出来到巷子里抓子。”
云儿说秋儿：“咱俩是先抓砍子还是鸟鸟？”
“先抓砍子吧。”秋儿答道。然后两个出手心手背来定谁先开始，秋儿手心压住云儿手背，秋儿赢。秋儿从口袋里掏出十颗石子，反手往空中扔，石子脱离手心后连忙将手翻转过来，用手背接住石子，云儿说：“你真厉害，一下子就接住了五颗。”
只见秋儿将手背上的石子抛向空中，又顺手朝下抓住了三颗，将二颗拿在左手，又将手中的一颗扔向空中，赶忙用拇指食指和中指抓住地上的一颗，趁空中的那个颗石子落下时将其抓住，一回回地直至把地下的石子全部抓完，在过程中若没抓住空中落下的石子认输，让对方开始抓子，看谁一次抓的多。接下来她俩玩鸟鸟，把十颗石子撒在地上，将一颗扔上空，手迅速从地上抓住一颗石子，将手翻转手心朝上接住，第二次从地上抓住二颗，依此类推。按照次序多抓或少抓，以及手触动了不该抓的石子便认输，对方开始抓。
秋儿说云儿：“咱俩不抓子了吧，手冻的都抓不住了，要不咱踢瓦，来回地蹦着身子还热乎。”她俩把石子拢起来放在地上，从墙根的柴火堆上折了一树枝在地上先画了长四步宽两步的一个长方形，在正中间画一竖线将其隔为两半，再在这个长方形的中线处往一边画上梯子形状五个方格，在墙根捡了一块房子上铺的蓝瓦碎片，把它砸成手心大小。然后，两个人用脚来比划猜谁先来，两个动作，一个是两脚并拢，跳起来往两边跨，一个是两脚并拢前后迈，跨开为输。
这回云儿赢了先来。先将瓦片扔到梯形的第一方格里，左腿弯曲脚离地，右脚蹦到方格中将瓦片踢到第二个方格一直踢到第五格，然后两脚跳到长方形的格了里边的两个小方格中，蹦起来转过身再将瓦片，从第五格踢到第一格再踢出。第二回将瓦片扔到第二方格往前踢，最后将瓦片扔到第五格踢，在踢的过程中，瓦片扔出格或压线，扔不到规定的方格，踢瓦时脚踩线或将瓦片踢压住线以及踢出方格，两脚落地都为输。
她俩正玩的起劲时，离她们不远处几个大男孩在玩打翘，翘飞过来差一点打到秋儿的头上，云儿说：“咱俩不踢了，这几个娃横的很，咱又和他们斗不过，干脆看他们打翘算了。”
打翘时先在地上划一个直径约三步的圆圈，打翘的柄长约两拃，擀面杖般粗细，材质没有多大的要求，密实度越大越好，但必须直不能弯曲。翘的木头材质最好用枣木，材质坚硬，将翘的两头削成铅笔尖状，长约一拃，约大拇指般粗。打翘时双方用包袱、剪子、锤来猜输赢，赢者先来。
将翘从手中抛出，右手握柄击打翘的中间部位，把翘打向远方，越远越好，手腕有力的占优势。在打翘者的正前面站着对方，若翘飞过来他用手接住，打翘者算输，若落地，让打翘者报出距离有多少丈，对方怀疑不够数时，便用打翘的木柄测量，一木柄为一尺，够数量则罢，若不够算输。对方从地上拾起翘扔向打翘者身后叫锅的圆圈里，扔进去打翘者输，没有扔进去，翘落在那里，打翘者用木柄的前端敲击翘的一头尖端，将翘弹起再用木柄将其打向远方。看谁每一回累计的丈数多，谁就厉害。
还有一种玩法是在画的大圆圈中心再画个小圆圈，直径约一步，在圆圈的边线上用木柄刻深如拇指的槽，与大圆圈中间划上米字格，翘落到画着鱼形状的格里时，用木柄把翘击起后，在空间用手抓住将翘往最远扔，然后报距离有多少丈；翘落入画有拳头的方格，在翘弹起后用拳头将翘打向远处；翘落入画有脚的方格，用脚踢翘；画有头的方格时，用头把翘顶出去；画有腿的方格，翘用膝碰出；画有肘的方格，用肘将翘撞出去。翘若落到中间的小圆圈里称烧火，半圪蹴右手从身后胯下将木柄伸到面前，将翘打起后再将击向远方。
玩打翘的几个男孩后来也没了兴趣，对围观的小孩们说，咱一起玩逮猫虎（捉迷藏）吧，先选一个人藏起来，大伙一致同意让个子最小的先藏，谁先逮住再由他藏。个子小的孩子年龄肯定也小，憨，容易被逮着。等他藏好后，都在喊他，藏好了没？他答藏好了，大伙闻声跑过去，跑最前面的那个就把他给逮住。
后来挨到石头藏了，他平时仗着个子高有力气耍横，总爱欺负人，等他藏好天也快黑了，云儿就悄悄地和大家商量，各自回家吃饭，嘴里却大声的喊叫，石头藏在那儿，咱都逮走，然后，朝着各自的家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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