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北
文/杜起升
我的岳母今年八十有六,虽然年岁已高,但身体还算硬朗,吃、喝、睡、走、样样都行。由于近年来患小脑萎缩,易健忘,头脑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清醒时讲出的话头头是道,还带有诙谐幽默,令我们晚辈自叹不如,糊涂时对着自己的儿孙问你是谁?又让我们哭笑不得。最让我们操心的是稍不留神,她就不见踪影,这样的走失已有数次,好再都在当天找回。然而这次的走失却让我们好找。
那天早上九时许,只听大门咚咚地响个不停,打开一看,是小孩他姨神情紧张的站在门口讲:“咱妈又丢了”,我问在哪里走失的,她讲在前面理发店,自己理发时让座在隔壁的理疗店休息,当自己理好发也只有十多分钟,出来时不见踪影,同室的人讲“有一老太出去十多分钟向南走去”。我问到南边路口找了没,她失望的讲“找了没见”,我说那就先打“110”报警我们再分头去找。
六月下旬,灵宝的天气好像提前入伏,老大的太阳挂在天空,直射大地,给人一种火热的感觉。我们骑着自行车、电动摩托车沿着大街小巷不停的询找,由近及远,逐步扩大询找范围,边走边问,总想着忽然间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有时远远望去前面的身影像似老妈,急速向前又大失所望。也不知是天热还是心急,浑身的汗水不停地向外流淌,两条蹬着脚踏车的腿不知不觉中也酸了起来。树上烦人的蝉,好像在故意和你作对,不停地喊出:“知了、知了”的叫声,你知了那就快告诉我呀,老母亲!你在哪?
傍晚时分,天空乌云密布,晰晰沥沥地漂着小雨,所有寻找的人们的心情就像天气一样,更加阴沉。因为前几次的走失都在天黑前找回,如果到了晚上还没消息,找回的难度会越来越大。“110”派出所的同志也和我们询找的几路人马在环城桥西汇合,相互提供线索,分析走失方向,制定下步方案。当在路旁一商店监控中看到老人家中午11点半,从桥东走到桥西稍歇片刻,并又向北走去时,我们那颗焦急而沮丧的心瞬间得到安慰,说明她还在市区,从她走路的姿态和步覆,看出身体无大碍。我们又一路向北,又在八一路口的又一监控中再次看到她的身影,还是一路向北。向北?向北?她向北去那儿?为加快询找速度,经协商去一人到“110”总监控调阅市区视频,其他人马再兵分多路由南向北继续询找。
午夜时分,灵宝市区的大街灯火通明,而街上行人和车辆却越来越少,只有那几个夜市,好像不知夜是黑,人们熙熙嚷嚷,吃着小吃,喝着啤酒,偶尔传来划拳猜谜的吆和声…..一天了,老母亲你在哪?你吃了吗?你喝了吗?我们几路人马穿大街、进小巷,边走边喊,昏暗的灯光让我们高一脚低一脚地在搜索着一条条街道和村舍(城中村)。
夜越来越深,大儿子一家人开着车从东村到老城,不停的来回奔波,剌眼的车灯直射在道路中间,绿化带外的田野,一片片果园静静地享受着深夜的黑暗,一人多高的玉米地偶尔传来沙沙的声音,田中的蟋蟀也不知疲倦,你争我抢叫个不停,自然的组成了一曲曲杂乱无章的乐曲……我们的老母亲,你究竟在哪?漆黑的夜晚谁为你掌灯,冰冷的大地又如何御寒?
我岳母一家,原老灵宝城人,(离现在的灵宝市北约五十里路)。五十年代国家修建三门崃水库,而居家迁往我们村庄。那时的岳母在村里学校教书,我自然也是她的学生,她在教学上虽严肃认真,但对学生极好,从不打骂,所以学生也很少怕她,她一直干到退休为至。岳父以前当过兵,听说还是林彪四野的,人长得极帅,蓝球又打得好,(解放初期是县蓝球队),又写的一手好字,在文革期间,一部梯子,一把尺子,一桶红漆,在他手中很快变成村中墙上的大幅标语。因性格耿直倔犟,五七年被错打右派,七九年平反,并恢复教书至退休。在村里时条件不好,一家成十口人生活过的紧巴,以后的日子慢慢好了起来,但对他们来说,老灵宝城才是他们的家,每每和家人在一起聊天时,她总会给儿女们讲老灵宝的每一条街,每一道巷,虽然老灵宝城早已淹入黄河之中,但她对那里的印象是那么的清晰,那么的深刻。
东方已经泛白,天空早已发亮,一夜的寻找是如此的漫长,好像经历了一世的煎熬。早七点,一朋友打电话说在西留有人看到一位老太向市区走来,我们通过电话确认是这位朋友在朋友圈中看到寻人启事中的照片而打来的,向他道谢后,我们分析从西留到市区有十余里路,老人在一个小时不可能走到,所以我们集中人马拿着寻人启事和上面的照片,逐村逐户进行排查。当我们向前两公里、看到了一个坐在路旁的台阶上,满头银发、浅色衣裤,向前低着身躯,疲惫不堪的老人时,那颗悬着的心忽然间像从胸口涌出,啊!那不是我们寻找了一天一夜的母亲?
我们几个发了疯似的狂奔过去,一声声“妈”“妈”边喊边跑。坐在台阶上的母亲,仿佛听到喊声,慢慢地抬起头来,吃力地挣开眼睛,看着向她跑来的人,好像从梦中醒来,清楚了许多。当我们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大哭小叫着的那一刻,她才完全清醒,认清是自己的几个儿女,她委屈似的,哭泣着、哽咽着讲不出话来。随后讲:“你们怎么现在才来”?我们讲:“都找了你一天一夜了,你都跑到哪儿去了”?这时她那双疲惫的眼睛再次混沌起来,喃喃地讲:“我要回家,我在找回家的路。”我们说:“咱们的家在城里”,她摇摇头,讲“不是,我的家在德胜街。”(老灵宝城一条街名)
每一个人真正的家只有一个,即使在她糊涂不清的时候,她那个魂牵梦绕的家,在她的脑海里还是那么淸晰、明亮、亲切,所以她才一路向北、向北。
(图片来自网络)
作者简介:
杜起升,灵宝东村人。曾在部队服役十三年。转业进税务局工作至退休。大专学历,散文“果香金黄话税收”和“对黄金矿产品征收资源税设想”在“中国税务”和省税研刊物发表并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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