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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NHANSHIXUAN
路上的风景（组诗）
文/尘埃
普者黑
我一来，普者就黑了
这不是我的错。云南山路十八弯
我拐过一百九十九道
高原上，强烈的紫外线将我反复烘烤
我也是黑的
普
者
黑
是亲人？是朋友？
我们如此贴近，以致让彼此误认
从青龙山拍完落日下来
路全是黑的
我们摸黑在镇子里绕了三圈
也没找到之前入住的客栈
同伴说，在这里，导航也是黑的
有什么办法呢？连落日都是黑的
乌云遮盖。有人说已等了三天
故意的嘛，就要让长枪短炮们叹息
但土地是红的，像流淌的血液
在红土地上长出的果子，甜到心窝子
我的同伴们，又坐着马车走了
像出城的公主，像翻飞的蝶
普者黑一座座锥形的山头，都是城堡
但禁不住她们雀跃的心
只锁住了老巫婆骑着的扫帚
她们能去哪儿呢？我的这些蝴蝶公主
是去西荒湿地捞鱼捉虾了？
还是去村外赏土豆花、摘草莓？
或者是去情人桥
看青蛙王子和白雪公主的幽会？
好吧，继续蒙着被子大睡
管它三生三世桃花源
管它密枝山，管它仙人洞
在云贵高原这个世外秘境里
我听雨，赏花，做自己的神仙……
元阳梯田
01
一把锋利的刻刀，划破宇宙洪荒
在天地间精雕细刻，一行一行，一节一节
以光的亮度延绵，以泥的梯度成长
长成一尾鱼，长成一弯月
长成金灿灿的秋收，长成亮晶晶的喜悦
乐得缺牙的祖父怎么也合不拢嘴
旱烟袋“吧嗒吧嗒”，祖父背着手来来回回溜达
心里呀划算着，要在来年春天
将自己的心愿全部种下
02
这些曲折的线条，站起，是一座山
躺下，是祖辈的脊梁和骨架
是血肉铸就的丰碑，是汗水写成的童话
高低错落，曲曲弯弯
弯成祖母额前的皱纹，弯成父亲耕田的犁铧
弯成袅袅炊烟，弯成母亲盘起的发
织出密密麻麻的乡愁，织出长长短短的企盼
让大山的子孙呦，怎么也走不出亲人的牵挂
03
依着夜风，依着草垛，听月亮妈妈讲故事
讲硕鼠硕鼠，勿食我黍的故事
讲锄禾日当午的故事
讲尚赢糠核饱儿郎的故事
夜睡了，娃们睡了，萤火虫睡了
只有青蛙还醒着，“扑腾”一声跳进梦里
惊得满天的星子们，一个激灵
全掉落在弯弯眉眼里，湿漉漉的
04
扯一片落霞作衣裳，和一只孤鹜并肩看斜阳
田园犹在，还是古老的模样
牧歌远去，找不到当年吹笛的儿郎
那些藏在青梅里的小秘密呀
全被风儿挂在树梢上
牛背上的嬉闹，推开小木窗的彷徨
轻悄悄，相约黄昏后……
有多少故事，还这样朴素绵长？
05
借马良一支神笔纵情临摹
将刀耕火种的生活代代传承
虚实与明暗交替，传统与现代相融
一幅印象派画卷铺在元阳山水中
凤凰展翅，骏马嘶鸣
携弓箭、扛长枪的先人，在光与影中穿行如风
灵与肉开始互绞，海水与火焰总是较真
偃旗息鼓时，我闭上眼睛，看到光明已诞生
建水古城
在临安，我定是一个陪书生赶考的书童
挑着沉重的书箱，疾走在古城的青石板上
在建水，我只是一位迷失方向的游人
对着一窗古老的雕花，找不到自己的归途
“哇哦…哇哦……”
雕花主人用我听不懂的方言，恶狠狠地
从缺牙的嘴里，射出一连串愤怒
哦，是我错了
我不该随意闯入别人的领地
哪怕只是多看一眼，也是盗取
1200多年了啊，岁月那么久远
从临安走到建水，古城多么不容易
这些守护古城的人，和着古城的风雨
也一定有过太多跌宕起伏的光阴
我应该理解他们，如同理解
一个村庄对一片土地的虔诚与敬畏
如同理解时间对一切事物的摧毁
脚下的青石板还是从前的，光滑如镜
能照见四方游客和古城百姓的悲喜交集
厌倦了风声鹤唳的古城楼巍峨耸立
和历史一道在温婉的晨阳下肃穆庄严
我穿梭在滇东南这样的时空隧道里
莫名的惊喜令我惶恐不已……
洱 海
洱海不是海，是湖
是长了耳朵的湖
一阵接一阵的湖风
一个接一个的浪潮
都是它密密麻麻的耳朵
在湖边，我小心翼翼
生怕被它窃听到，我所有的秘密
比如，我曾那么积极地
和一颗苇草的嫩芽谈论阳光的温暖
和一群戏水的野鸭，讨论湖水的深度
流云托风捎过来消息
告诉我湖面的辽阔和天空的高远
苍山托雪花发过来传真
告诉我什么叫日月亘古、磐石不移
而它，又为何夜夜白头，却永不言悔
凡此种种，我都得揣着捂着
像怀抱一百种鸟鸣和一百个春天
浅水中那些竖立的枯桩，及桩上的水鸟
即使把耳朵拉得最长
也只能听到一些断句残章
晨风猛烈，将我的思绪吹成一节一节
龙龛码头上，所有有韵律的自然之声
都是在向尘世深情告白
离合与悲欢，终究是一个人的故事
无论是选择遗忘、珍藏，抑或沉默
临别时，洱海赠我一口袋月 。
【作者风采】尘埃，本名杨跃清，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长沙市摄影家协会会员。出版散文集《走过滇藏线》、《炊烟起，我在黄昏里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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