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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宁古塔作家年度文学奖 | 碧小家 : ?西域流放者(散文参赛349号)|| 宁古塔作家网

西域流放者
作者 / 碧小家
西域,这块曾经荒古而缈远之极地,被乾隆朝一下子就盯准了——多好的一块流放地,简直就是中国的西伯利亚!于是,一拨一拨的流放者,怀着阴暗而悲凉之心绪,眸子中闪动着前景未卜的茫然顾盼,被官差押送着,迈开沉重而迟缓的步履,一步步走过沉寂而荒寒的阳关道,来到西域辽阔大地,最终犹如一粒粒石子被抛向苍茫地平线,散落得无影无踪。一
清代以前,在西域大地上,也曾出现过稀稀疏疏的流放者足迹。轻率一点说,最早将步履迈出阳关的流放者,可以追溯到传说时期的黄帝罪臣——茄丰足下。晋人郭氏的《玄中记》中说:“黄帝轩辕之臣曰茄丰,有罪,刑而放之……去玉门关二万五千里。”据说,茄丰走过阳关时,心中怀着强烈的原罪意识。于是,他走起路来低着头,弓着背,并紧锁着眉头……在后来的史书中,又出现了一个叫三苗的流放者。三苗被合族流放到甘肃的三危后,因不服劳教,后又被进一步流放到青海湖畔、阿尔金山、帕米尔高原……最终成了羌族的先祖,成了西域最古老的流放民族之一。从茄丰悲苦苍凉的西行姿态,到三苗合族的桀骜不驯,铸成了西域流放者早期的基本心态定式,西域流放者的雏形就这样一点一点地形成了。接下来,汉、隋、唐对西域流放者的记载逐渐有了一个较清晰的轮廓。《汉书·西域传》中记载的宣帝地节二年,有个遣侍郎郑吉将免刑罪人屯田渠犁。据史学家说,这应该是西域流放者的屯田之始。《资治通鉴·隋纪》对西域流放者的情形描绘得更加清晰了:“癸丑,置西海、河西、鄯善、且末等郡,谪天下罪人为戍卒以守之……”隋朝把大批的流放者谪戍西域,年轻的编为戍卒,老弱者随军屯田。唐时,把发遣西域的流放者归于军屯之源中。《新唐书》记载:“贞观十六年戊辰,募戍西州者,前犯流死亡匿,听自首以应募。辛末,徙天下死罪囚实西州。”二
真正大批向西域发遣流放者,是从清代开始的。大清王朝入主北京后,沿袭明代刑律,刑分苔、杖、徒、流、死五等,是为正律。在流刑和死刑之间,又加入非正律之军、遣二罪。军罪流放分附近2,000里,近边2,500里,远边3,000里、极边4,000里和云贵两广烟瘴五等,称为五军。而遣罪较军罪更重,据《清史稿》记载:“军罪虽发极边烟瘴,仍在内地;遣罪则发于边外极苦之地。”在西域统一之前,清政府将流放者主要发遣到东北的尚阳堡、宁古塔、黑龙江、三娃和漠北的喀尔喀、科布多等地为奴役使。清代流放者分两种:一种是重刑犯,他们发配给兵丁为奴,受屯兵管辖,由屯兵“督课取力”;另一种是普通轻刑犯,此类罪犯承种一份地,分散在各军屯中进行屯田。如乌鲁木齐左营中,头二三四工、宝昌堡、东昌堡等,每屯兵为148名,每屯有2到3名流放者夹杂其中……《清高宗实录》记载,清政府对流放者之政策是:“将应遣人犯,悉令携眷遣发该处。其能改过者,拟定年限,给予地亩,准入民籍。”从乾隆二十三年起,清政府陆续向边地新疆发遣流放者。这些流放者主要分布在巴里坤、哈密、乌鲁木齐、昌吉、玛纳斯、伊犁等地。公家拨给每个流放者12亩地,同时供给种子、耕畜和农具。到了年底,政府要求每个流人交给公家细粮6石。清代最早提出向新疆发遣流放者的是清廷御史刘宗魏。乾隆二十三年,已是清军平定准噶尔部叛乱的后期。这当儿,新疆东部的军屯连年获得大丰收。然而,辽阔疆域,最需要的便是屯田者。于是,刘宗魏向皇帝奏请:“嗣后盗贼,抢夺、挖坟及应拟军流人犯,不分有无妻室,概发巴里坤,于新辟夷疆,并安西回目扎萨克公额敏和卓部落迁空沙地等处,指一屯垦地亩,另行圈卡,令其耕种。共前已发配到各处军流等犯,除年久安静有业者照常安插外,无业少壮,曾有过犯者,一并改发种地,交驻防将军管辖,应如所请,并将此外情罪重大军流各犯一体办理。”乾隆帝对刘宗魏的建议很赞成:“此等发遣人犯,本属去死一问,投异远方,既不至渐染(内地)民俗,而新疆屯垦方兴,又可力耕自给,实为一举两得。”遂命军机处会同刑部拟定了20余条流放者的发遣条例。此议获准后,因新疆叛乱尚未结束,各省只有少量的流放者发遣此地。到了乾隆二十五年,准噶尔部叛乱结束后,清政府才将内地各省之罪犯大批地流放到新疆。于是,阳关道上便囚车辘辘,尘埃弥漫而起。在这之前,因乌鲁木齐流放者过于集中,为了“易于防范”,经陕甘总督议定:“每遣犯四名,以三名发伊犁,一名发乌鲁木齐。”

只身流放者发遣的时间最早,大约始于乾隆二十九年前后。当时,清政府对流放者除了严加防范外,还采取了一些极端措施。《清实录》记载,清政府规定:“兵丁遣犯皆孤身,恐狂且佚女,或酿事端,自玛纳斯河以西,不许存一妇女。”于是,发遣乌苏、精河和伊犁的流放者,成了人世间最悲凉的孤独者。这些只身流放者到达流放地后,因承受着重力苦役和非正常人之精神压抑,在寂寞悲苦之际,思念亲人的心绪更加急迫。于是,只身流放者潜逃滋事便不断地发生了。《乌鲁木齐政略》记载,自乾隆二十六年到四十三年间,新疆流放者因脱逃而捕回正法者237名,脱逃未捕获者24名。咸丰二年,御史张沣翰向清廷奏报:“军流徙犯,动辄脱逃……乌鲁木齐脱逃遣犯;竟至六百七十八名之多,其未经查出者,尚不知凡几。”而有眷流放者则不同,虽然他们的心灵和肉体也承受着与只身流放者同样的奴役和精神压抑,然而有妻子儿女陪伴在身边,他们的内心便少了一些凄凉与悲苦,多了一些人情的温暖与抚慰。清政府的只身流放政策对一些官犯就不大有效了。乾隆五十九年,清廷重申:“起解新疆官犯,遵照前奏谕旨,一概不准携带眷属,如误行携带起解在途者,亦即照例截留,递回本籍。”然而,如同治朝的原清廷吏部尚书,后在“祺祥政变”后以亲附肃罪发遣到伊犁的流放者陈孚恩便有妻妾子随行;光绪朝的流放者毓贤也携妾西行;辅国公载澜为争夺皇权而被慈禧革职流放乌鲁木齐后,新疆巡抚饶应祺视其为皇亲国戚,便百般谄媚怂恿,每年由财政支付给载澜8,000银两任其挥霍,在玛纳斯纳妾建公府,在水磨沟修造别墅,游宴寻欢……于是,载澜成了西域流放史上最不齿的一个。

在西域流放史上,除了一些真正的怙恶不悛者之外,还有许许多多株连者、谏言获罪者、科场连累者、文字狱获罪者等不公正之枉屈流遣者。正是这一支人,使西域流放的天空充满了血雨腥风之阴霾,使西域大地充满了沉重、灾难、逆境、厄运、孤独和悲怆……乾隆三十二年,甘肃固原徐帽儿庄发生窃案,除为匪犯案者之外,清政府将该庄58户人等全部流放于新疆。乾隆二十八年,湖北武昌府马迹岭有一吴姓盘踞为匪,久为地方之害。清政府为“以绝根株”,将一个村庄吴姓30余户、男女老少近百人统统流放到了新疆。同年,西南各省赴越境安南开矿之民工因矿主对其不公而发生械斗后,回到了本国。清廷认为这些回国民工“大都游手无赖,不安本分之人,若使仍留本地,日久必潜越夷境,仍滋事端。”于是,令地方官员将“滋事悍黠者六十三名”流放伊犁,给种地兵丁为奴,“迹涉犷悍者九百余名,发往乌鲁木齐、阜康、济木萨、奇台等地,拨地屯种。”清廷刑律之不公正。加之对流放者人格与自尊之肆意践踏,逼迫这些人间之受难者采取极端反抗行为。人性尊严之血在流放者的精神底层潜伏着,流动着,一旦受辱,它随时都有可能突然间迸射出来,飞溅到统治者身上。仅举一例。乾隆二十八年后,清政府从陕西、宁夏和甘肃发遣了1,000多名流放者携家拖口地来到新疆昌吉三工庄、屯田破堡等地。监管之通判和把总对流放者棍棒相加,凌辱致尽。当时,在三工庄流传着这样一句话:“一个遣犯不如一头牲口和一张犁铧。”此话事出有因。遣屯区有一遣犯耱地时,马受惊跑了后,一直未找回;另一个遣犯放牧时不慎丢失了一头牛;另有一个遣犯犁地时,犁铧触石而碰断其铧尖……此3犯重获“抗上玉律,不可救治”之罪,在棍棒之下死于非命。另外,屯官还可以随意奸淫遣犯之妻女。受辱者之火焰在流放者心里酝酿着,压抑着。乾隆三十三年中秋节之夜,三工庄屯官借酒作乐,威逼遣妇唱歌,并任意调戏欺侮。屯官之肆无忌惮,最终激起了压抑在遣犯心头的愤怒之火,三工庄流放者铤而走险,揭竿起义了!200多名流放者抢夺了屯官之兵器,杀死了通判和巴总,并联络屯田破堡的遣犯一起动手,当夜攻占了昌吉宁边城。然后,起义者便连夜挥师乌鲁木齐。第二日清晨,义军途经红山口时,遭到了伏兵的枪炮袭击。义军所骑之耕马从未经历过如此之场面,便受惊狂奔起来。义军阵脚顿时乱了。后经一场白刃战后,义军最终以溃败而告终。逃往玛纳斯、关内和巴里坤的义军先后被围剿而毙命。清军并将守在宁边城之义军家属、三工庄和屯田破堡所有未参加起义的遣犯全部血腥屠杀,只留数10名儿童作价卖给了当地人做了家奴。流放者,用生命和鲜血铸就了人性之尊严。这血腥之气,至今还弥漫在三工庄和屯田破堡的上空。

清代新疆官员流放,虽自康熙、雍正、乾隆朝对西域用兵之时就已经开始,但定例大量发遣,还是在乾隆朝统一西域之后。除去同治年间新疆内乱外患、停止发遣10余年,前后发遣历时140年。乾隆三十二年,清廷发遣条例提到“定例以来,每年各省改发不下六七百名”。此后,时多时少。如乾隆四十八年,伊犁将军伊勒图奏云:“伊犁遣犯,积有三千数百余名,类多顽梗不安本分之徒,最易滋事。将来日积日多,必致遣犯多于防兵,似非慎重边防之意,请将拟发新疆二十二条内,除情节尚非凶恶棍徒,易于约束者六条,仍照例发往……”光绪十二年,直隶等七省起解遣犯“共有二千七百余名,加以妻室子女,至少亦在五六千人上下”。光绪二十二年,河湟反清起事后,被俘者及其株连亲属一次被押解罗布泊附近之英奇盖地方安置者达2,000多人。
清代谪戊西域之官员既有朝中宗室觉罗、满蒙贵族及中央各部院之大僚要员,也有位居一方之总督、巡抚、将军都统等封疆大吏,还有品位较低的文武官员,这些官员是流放者中,或为皇权争斗而流放者,或为谏言获罪和枉屈而流放者,或贪赃受贿、徇庇失职、军务之罪、违背礼仪、嫖赌吸毒、科场案、天主教案等流放者。如清廷吏部尚书陈孚恩、山东巡抚伊江阿寄、总理大臣兼户部左侍郎张荫桓、礼部尚书李端、辅国公载澜等皆犯在皇权争斗之旋涡中;如刑部左侍郎觉罗阿永阿、御史李玉鸣、翰林院编修洪亮吉、两广总督吴熊光等犯在了谏言获罪上;如乾隆三十年翰林院侍读学士纪晓岚犯在了“泄漏”之罪上;如乾隆二十五年,吉林将军宗室萨喇善犯在了“采挖人参管理失职”之罪上;如嘉庆十一年,直隶总督颜检犯在了“失察国库亏银28万两”之罪上;如云南接察使李銮宣犯在了“徇职失职”之罪上;如嘉庆初年在镇压川、陕、楚白莲教大起义中,湖广总督景安以堵剿不力而问罪;太平天国起义后,广西巡抚郑祖琛以镇压不力而问罪;道光十二年,以筹剿连州瑶民起义失利,两广总督李鸿宾等犯在了军务之罪上;嘉庆七年的山东巡抚和失察冒考等项犯了科场案,湖南学政徐松以主持科试中的九条罪状发配伊犁……
枉屈流放者主要有道光二十一名禁烟抗美英雄林则徐和邓廷桢等;另外有嘉庆朝的祁韵士,光绪朝的广东南海知县裴景福、知府刘鹗等因种种原因被流放到了新疆乌鲁木齐和伊犁等地。文字狱中,道光朝受株连的湖北黄梅知县曹麟开与汉阳知县蒋业晋等流放到了乌鲁木齐……这些流放者中犯有重罪之官员,清廷对其亲属子女实行了连坐流放。
清代流放新疆的官员太多太多,上例不过荦荦大者。有些官员还经历过两次甚至三次的流放。如乾隆朝之卢焯、萨喇善,嘉庆朝之景安、宜绵、铁保,道光朝之斌静等。流放三次的有乾隆朝之文绶,嘉庆朝之李亨特等。
流放未行即死者有嘉庆朝之陈凤翔等;流放新疆,中途改留甘肃、内蒙者有同治朝之翁同书、田兴恕和光绪朝之载漪、李端棻等。死于新疆边地流放者有乾隆朝之阿永阿、李玉鸣,嘉庆朝之李亨特,光绪朝之刘鹗等。流放新疆后被杀之官员有同治朝之陈孚恩、乐斌,光绪朝之张荫桓等,而毓贤是在流放途中被杀者……
清廷对参与或卷入皇权斗争、犯颜极谏、枉屈流放官员之处罚上,超出了大清律例,将君王至上之个人意志和随意性完完全全地袒露出来,将人治于世之弊端暴露无余。

最早较翔实记载乌鲁木齐流放官员的方志为乾隆四十四年乌鲁木齐都统索诺木策凌主持修纂的《乌鲁木齐政略》。30年后,乌鲁木齐都统和瑛于嘉庆十二年完成的《三州辑略》中,多收录了流放官员之诗文,记载了自乾隆二十五年至嘉庆十二年——这47年间流放乌鲁木齐的372名官员名单。流放官员在新疆效力赎罪之概况,洪亮吉曾经在其《天山客话》中做过介绍:“督抚藩臬大僚谪戍者类,派粮饷处;提镇类,派营务处。余又有军器库及船工、屯工、铜厂等处。军器库事最简,一月止上衙门一次,以优贫老者。船工、屯工则须移驻城外,以便督率。铜厂则更加赔累矣。”情况大致如此,如乾隆朝命革职湖北巡抚卢焯,在巴里坤粮饷处效力;道光朝前两广总督林则徐谪戍伊犁后,被派掌粮饷处事,协助伊犁将军布彦泰垦荒、捐办水利,并赴南疆先后勘察了库车等八城地亩;乾隆朝翰林院侍读学士纪晓岚谪戍乌鲁木齐后,得到了封疆大吏之礼遇,让其做了身边秘书官,负责起草奏折檄文,签署一般公文,处理一般政务;嘉庆朝洪亮吉谪戍伊犁后,便“派册房办事”;嘉庆朝东河总督李亨特、山东按察使温承惠等曾被派管伊犁河筑堤工程……在一二品流放大员中,清廷已注明“充当苦差”者,如陕甘总督乐斌、湖广总督周天爵等,事实上流放新疆后,并未充当苦差。而真正充当苦差者依然是一些下级官员和被杀官员的流放子嗣,他们往往被派遣到最寒苦的卡伦、铁厂和河工去当差。

在清代谪戍遣员中,值得一提者很多,如林则徐、邓廷桢、祁韵士、纪晓岚、洪亮吉、张荫恒、史善长、裴景福、颜检、蒋业晋、徐松、赵钧彤、陈庭学、李銮宣、方土淦、黄浚、杨炳堃、雷以缄、钟广生等。这一拨人或在新疆屯垦、水利建设上献计献策,而绝大多数人的贡献还是在西域文化建设方面。在西域屯垦水利建设上做出卓越贡献者,应首推林则徐。道光十九年,湖广总督林则徐虎门销烟后,被清廷革职,并“从重发遣伊犁,效力赎罪”。他坐着高轮大车,一路颠簸,于道光二十二年十一月九日到达伊犁惠远城。作为道光皇帝,可能不知道边塞伊犁风光是多么秀丽。清廷统治者流放遣犯之标准似乎以远近定轻重。当时,罪情严重者几乎都流放到了伊犁。岂不知,统治者认定的苦寒之地,竟然以丰饶和美丽安抚了每个流放者荒寒苍凉之心。林则徐到达伊犁后,一方面,他看到伊犁赛如江南大风景后,心里先有了几分踏实。另一方面,他一到伊犁,便得到了伊犁将军布彦泰的理解和敬重。后来,布彦泰在伊犁屯田水利建设能够得到清廷之嘉奖,得之于林则徐之出谋划策。当时,在林则徐建议下,布将军修了一条长达200多公里之湟渠。湟渠之水至今仍然在滋润着伊犁的万顷良田,滋润着伊犁人的心田与日子。林则徐把伊犁屯田、兴修水利的成功经验推及到南疆八城,他沐沙浴风行程万里,忙忙碌碌奔波于绿洲戈壁之间。后来,在其《荷戈纪程》中追忆那段往事时,其心湖里总会泛起欣慰的波澜和愉快的浪花。林则徐,这人世大难悲凉之立形者,他像一颗闪烁在西域缈远天空之星,至今还遥遥照耀着当代人的心。许多年过去了,西域人依然用“湟渠”、“林公渠”、“林公井”等方式表达着对林则徐之怀念与敬重。世间的事总是这样,一个朝廷重臣,许多年为国尽忠,最终却落了个流放者之下场;而为民间仅仅出了一些好主意,帮助百姓修了几条渠,却变成了永恒和不朽!究竟谁是最公正者?谁最能记住一个人的人性光辉?是天子还是百姓?道光皇帝原初流放林则徐之目的是为了惩罚和辱没,他万万没有想到,伊犁古朴而清新的田园风光使林则徐受益匪浅,使其精神和人格获得了更加崇高之提升和超拔。林则徐和许许多多清代流放者铸就了天山和伊犁河之苍凉、沉默、深沉、忧郁,以及身处逆境而永不气馁之精神品质和悲壮气概。

同是流放者,在流放地遭遇之命运却各不相同。纪晓岚和林则徐之流放命运十分相似。因为他是朝中命官和著名文人,便得到了封疆大吏之礼遇,让其做了身边之秘书官,负责起草奏折檄文,也可签署一般公文和处理一般政务。纪晓岚没有满足于现状,他抓住这一机遇,利用职务之便,深入民间底层,考察边塞民情、民俗,广为搜集素材,最终写出了诗集《乌鲁木齐杂诗》和志怪小说《阅微草堂笔记》。尤其是后者,蔡元培先生对其评价很高:“清代小说最为流行者三:《石头记》、《聊斋志异》、《阅微草堂笔记》是也。”清代五品知府、《老残游记》作者刘鹗是个怪人,放着官运亨通之路不走,偏偏热衷于创办实业。40岁时弃官经商,在山西修铁路、开煤矿。此后得罪了外部尚书兼军机大臣袁世凯等人,便以“通洋”等罪被拘捕。然后,以“革命刘鹗违法罔利、怙恶不悛,著发往新疆,永远监禁……”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莫名其妙地加了罪,别人不知底细,朋友也不知底细?刘鹗的好友罗振玉在《刘铁云传》中说:“君既受廪于欧人,虽顾惜国权,卒不能剖心自明于人,在君乌得为无罪?”胡适在《老残游记》序中痛惜地指出:“一个知己的朋友尚且说他乌得无罪,何况一般不相识的众人呢?”光绪三十四年十二月十日,刘鹗流放迪化后,因为不是达官显贵,自然就没有纪晓岚等人那样的礼遇了。总归还算不错,巡抚联魁对清廷汇报说刘鹗“已交迪化府牢固监禁”,事实上让他投入城隍庙,寻一栖身之地。刘鹗一路颠簸,“备尝寒暑极境”之苦,至戍地后,便骤然衰老,“以致两腿麻痹日益”。为了健康,他读了很多医著,为当地人治病,并写了《人寿安和集》。宣统元年,天下大赦,联魁将流放新疆的32名官员一律开列名单奏报清廷。然而,刘鹗未经获准,他回归之梦破灭了。不久,他与邓廷忠(邓颖超之父)都死在了迪化。说到中国近代史上的戊戌维新运动,人们总要谈起康有为、梁启超和六君子谭嗣同等人,却忽略了张荫桓,实际上他是其中非常重要的人物之一。光绪二十四年八月六日,慈禧发动戊戌政变,下令废除新政,捉拿维新派。张荫桓和谭嗣同等六君子被捕入狱。在六君子被害之次日,即光绪二十四年八月十四日,慈禧以“张荫桓居心巧诈,行踪诡秘,趋炎附势,反复无常”等空洞无实之罪名,下令将其“发往新疆,交该巡抚严加管束”。二十五年二月二十一日抵新疆迪化。一年之后,慈禧谕令将其在戍所处死。张荫桓是继六君子之后为变法捐躯的又一人,也是参与变法的清朝大员中唯一殉难者。张荫桓之死,在西域流放史上又平添了几多的凄凉与不公正。

那些尘埃滚滚、弥漫于阳关大道的烫土逐渐沉落之后,那些为了人性之尊严而溅起的血光逐渐干涸之后,最终凸现于西域大地的是:万顷良田、绿洲、村落和闪烁在角角落落里的丰硕文化之果。同是冰天谪戍人,敝裘短褐益相亲。先前作朝廷命官或封疆大吏的浮名被尘埃掩没,当他们的仕途沉沦之时,恰恰是他们走向文化坦途之始。一部西域流放史,除了充满悲怆和沉重之外,它同时闪射着璀璨耀眼的文化光芒。归纳起来说,主要有纪晓岚的《乌鲁木齐杂诗》、《阅微草堂笔记》,洪亮吉的《伊犁日记》、《万里荷戈集》、《天山客话》、《百日赐环集》,祁韵士的《万里行程记》、《蒙池行稿》、《西域要略》、《西域释地》、《西陲竹枝词》,曹麟开的《塞上竹枝词》,李銮宣的《荷戈集》,裴景福的《河海昆仑录》,林则徐的《荷戈纪程》,吴熊光的《伊江别录》,铁保的《玉门诗抄》,徐松的《新疆赋》、《西域水道记》,史善长的《味根山房诗抄》、《轮台杂记》,黄浚的《红山碎山》、《壶舟诗存》,张荫桓的《铁画楼诗文续钞》等洋洋著作,记述了流放者之经历和见闻,为清代西域文化增补了至关重要的一页。沉重、悲怆之树结出了文明的累累硕果。这些丰硕而若涩之果实,将清代西域的天空和大地点缀得无比灿亮和生机勃勃。正是这串串闪烁耀亮之文化之果,才使当代人看到了清代西域之面孔,并记住了那么多流放者的名字。如今,充斥西域大地的杂沓纷繁的流放者脚步声消失了,那些面孔油黑思绪纷乱的流放者销声匿迹了,……然而,他们培育的文化之树依然枝繁叶茂,硕果累累,在西域大地恒久地闪烁着璀璨无比的光芒。
作者简介:
碧小家,本名白福成,中国作协会员,新疆昌吉州作协副主席,北庭历史文化研究会副会长。曾于《散文》《散文·海外版》《散文选刊》等报刊发表散文、小说等近百万字,完成丝路北道文学、文化作品130余部,已出版《逃跑的麦子》等作品30余部,有作品获中国散文学会“新视野”散文一等奖,第四届“中华情”全国散文一等奖,“红烛颂”全国散文一等奖,《人民文学》“风流杯”散文二等奖,“紫云山杯”全国散文二等奖,2018、2019中国西部散文排行榜前10名奖,2018中国西部散文网络最佳美文奖,以及《天涯》《鸭绿江》等杂志举办的文学奖20余次。
作品入选《初一现代文阅读》教材、全国各类初高中语文试卷,以及《中国西部散文精选》《中外散文精品选》《散文海外版2019精品集》《华夏散文精选》《散文百家选》《世纪末散文随笔选》等文本中。

2020《宁古塔作家》年度文学奖,
全国大奖赛征稿启事
为繁荣文学创作,培养更多的文学新人,讴歌新时代精神风貌,本次大赛主题不限,风格不限。参赛作品内容要求阳光向上,具有正能量,即日起面向全国征稿。
一、 主办单位:宁安市文学艺术界联合会
二、承办单位:宁安市作家协会、宁古塔作家网、宁古塔作家
1、组诗不超过5首,总行数不超过200行;散文诗不超过1000字。每人限投一次。古体诗词,5首不超过100行。散文、随感、小说七千字内。小小说1——3篇。
诵读参赛作品:音频1——3篇或首。
摄影作品5幅,手机拍摄或相机拍摄都可以。
本次参赛题目自拟。
2、文责自负。要求参赛稿件为未在纸质媒体上或网络平台发表的原创作品,非原创和抄袭稿件,一经发现或举报属实,取消其参赛资格。
3、此次来稿由《宁古塔作家》和《宁古塔作家网》编辑部负责收集整理,所有稿件需注明作者真实姓名、单位、性别、年龄、地址、邮编、电话号码、微信号。参赛者请添加金波总编的微信便于联系。13945316144(白狐金波)
4、在2020年《宁古塔作家网》和《宁古塔作家》发过的稿子,都可以作为2020《宁古塔作家网》年度文学奖参赛稿。参赛者请联系总编金波重新编辑刊发。
5、凡参赛作品的使用权归《宁古塔作家网》《宁古塔作家》,请自行保留底稿,未入选作品恕不回复。
三、评奖方式:
每位入选作者的作品评奖以专家评审加网络微信阅读点击量和赞赏综合评分,每篇入选作品阅读点击量不低于500人,赞赏超过20人才有最终参与入围评奖的资格。阅读点击量不够,可以用:点在看送两个阅读点击量,赞赏50元送200个阅读点击量。最终以综合方式评选而定。本次活动无稿费。所得赞赏及友情赞助费用,全部用于本次大奖赛活动。
四、投稿方式:
本次大赛只收电子稿件,请在来稿注明“2020《宁古塔作家》年度文学奖”大赛字样,大赛专用邮箱:jinbo1974@163.com或直接发往总编金波微信(13945316144)
五、征稿时间:
2020年5月26日至2020年10月30日(以发送邮件时间为准)。
六、稿件评选及奖项
1、专家评审委员会将评选出一、二、三等奖及优秀奖。具体为网络人气阅读量+赞赏+赞赏总额:
一等奖5名(获奖证书)
二等奖7(获奖证书)
三等奖11(获奖证书)
优秀奖30名(获奖证书)
2、获奖名单将在相关网站和《宁古塔作家网》和《宁古塔作家》进行公示,公示结束后,产生最终获奖结果。
3、所有获奖者均颁获奖证书。
七、其他事宜:
1、欢迎赞助商友情赞助,同时也欢迎作家、诗人、以及摄影家们的个人赞助形式。本次活动所得赞赏及友情赞助费用,全部用于本次大奖赛活动。
2、本次大赛最终解释权为,宁安市作家协会、宁古塔作家、宁古塔作家网,2020《宁古塔作家》年度文学奖大赛组委会。
2020年5月26日
2020《宁古塔作家》年度文学奖大赛组委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