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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袁照:绵山脚下有座“张壁古堡”

十多年前,我来灵石。于绵山下走过,很想停下脚步,作一番怀古之思,无奈尘世羁绊太多,只能遗憾离去。日前,几番入沁源,绵山可望不可及。终于,有了机会,能够在介休逗留。我对朋友说:上绵山吧。那里有介子推的故事,无奈朋友回答我:太冷了,此时上绵山不是季节。却热情地邀我去“张壁古堡”。张壁古堡?曾未听说。朋友滔滔不绝地告诉我:那里有地道,1400多年前的古地道。赶紧查阅,张壁古堡,为国家级文保单位,是一座融军事、居住、生产、星象、宗教活动为一体的古堡,完整、袖珍又罕见,它有夏商古文化遗址、北朝地道、金代墓葬、元代戏台、明清民居等等,令人瞠目。
原来介休还有这样一个好去处,仅古地道就有一万米,如今恢复开放了一千米。我突发联想:当年火烧绵山,介子推会不会有地道逃脱?其实,这属于臆想,介子推与张壁古堡时间相距又是一千多年,会有关系吗?这样想,就是荒唐。绵山又叫介山。称绵山为介山,是春秋五霸之一的晋文公,他名叫重耳。晋文公是公元前600多年前的人,天下纷争、晋国纷争,他当公子时一度逃亡十多年,有一个跟随他的人叫介子推,是他的得力谋士。后来重耳图谋成功,回国当了国君。而介子推辅助公子重耳功成身退,带着母亲隐居绵山。晋文公也是一个义气之人,派人去寻找。介子推怎肯出来?于是差人放火烧绵山。大火熊熊,却不见介子推带母逃出来。晋文公很伤心,为了纪念介子推,他被烧死的这一天,让老百姓都不得点火,只能吃冷饭冷菜,这就是“寒食节”的由来。
烟岚迷茫,在我看来,又分明是历史的风云。晋公子逃亡时,狼狈不堪,饥寒交迫,介子推曾割下自己大腿上的肉给他吃,是真心实意?还是不得已而为之?介子推被烧死了,是他来不及逃脱,还是宁愿被焚而不出?这个答案,谁能做得出?介子推那个时刻怎么想?我们能准确地揣摩吗?真实的心理是什么?再有,放火烧山,确是晋文公所不知?还是晋文公暗中授意?介子推之死有没有疑点?君王的思维方式,一般人是琢磨不透的。到了介休绵山下,没上的去绵山,而这个张壁古堡,让我停留。古堡海拔千米,三面均为沟壑,一面背山,地势严峻,再与地下古地道呼应,人称“地上地下双城子”。古堡整个村子按照传统古代星象理念建造,布局与天上的二十八星宿相对应,又被称为“中国星象第一村”。
张壁古堡是一本史书,有图、有真相,有文字、有迷惑。有军事、有民居,有星象、有宗教。历史是有趣的,有趣的是它并不按照人的意志书写,有时写的是真的,有时写的是假的。历史的遗物也是如此,有时留下的不是真实的,有时留下的真实,却被人所误解的。我们一行人走过,会对谁留下记忆?古堡之内,皆为能触发思绪的老街老房子。有一家人家的照壁上,砖雕一个大大的“福”字,历经风雨的“福”,让我于沧桑中的了悟:我们真的能解读这个墙上的这个“福”字吗?左边可以看成一条龙,右上看了看成一只鹤。这个“福”字,分明不是又可以看成一个“活”字吗?“龙鹤福”、“龙鹤活”,多么美好的寓意,历史理解了吗?现实理解了吗?未来呢?
有诸多得地方让我追忆、追思,不过我更对古地道有兴趣。谁建的?为什么建?流传的故事有多少是真实的?有多少是美丽的杜撰?当地朋友说:这是尉迟恭帮着刘武周与李世民交战、坚守于介休时所留下的遗物。尉迟恭现在都知道是辅助李世民的人,其实最初他是李世民死对头刘武周的人,刘武周与李世民争天下,尉迟恭一直帮着刘武周。如今古堡地道内还留有刘武周与尉迟恭之像,因而考证认为当是在唐武德二年,即公元619年时开始建造。刘武周是何人?史书上说,他是隋朝末年地方割据群雄之一。骁勇善射,曾跟随隋炀帝进攻高丽,建立军功。隋末群雄竞起,他反隋,依附突厥部落,“以争天下”。自称皇帝,年号天兴。唐武德三年,即620年,为秦王李世民所败,弃城北逃,终却又为突厥所杀。
刘周武是个传奇。父母一天夜里坐于庭中,忽见一物,状如雄鸡,身上流光,飞入赵氏怀中,不久其母便有了身孕,生下刘武周。小说《说唐》中的刘武周是这样的:“头戴双凤抢珠的赤金盔,身穿黄金鱼鳞锁子甲,坐下走阵嘶风马,手执九环大砍刀,赤面黄须,一似天神下降;声音洪亮,犹如二月春雷。”如今古堡还留有刘武周墓。被突厥所杀,怎么墓却在介休?真墓?假墓?何为真?何为假?原来,李世民攻陷介休,刘武周匆匆逃离,而尉迟恭却在顽强坚守。李世民攻心为上,不惜代价,要将其收入麾下。有人去劝降,尉迟恭坚称一臣不扶二主。若要降唐,非要确信刘武周殡天。于是,李世民命人从阵亡将士中挑选了一个长相酷似刘武周的人,冒充去敷衍,又依尉迟恭的要求,将其厚葬。从此,尉迟恭跟随李世民南征北战,成了唐朝的开国元勋。这个故事怎么理解?这些人怎么理解?
朋友的祖父叫郑光根,送了一本他的《郑说张堡》于我。这是一位张壁古堡村的老人,讲述得祖祖辈辈口口相传地故事,饶有趣味。朋友领我们去了她家,像是废墟,始建于乾隆47年。为了开发这个古堡,开发商用一套公寓房,把她家迁徙到了公寓房。感慨不尽,这么有历史承载的老房子,就这么便宜地被置换了,是不是“强取豪夺”呢?站立墙外,踮起脚向院子内张望,张望什么呢?许多故事,刚一开口,遗憾也好,庆幸也好,都要匆匆离去。
因为小说《白鹿原》,我知道了“原”,于介休张壁古堡我见到了“原”。沟壑如大地猛然裂开的一条缝,缝底仰望到的那个高地即“原”。张壁古堡的古地道的一些出口,就在那儿,在绝壁处掩藏着。好像掩藏着不仅仅是洞口,还有什么神秘。感觉到这是个可以流连、可以再回首、可以再来的地方。有些古意、有些固执、有些封闭,这却很可爱很纯粹。绵山上的介子推,绵山下的刘武周,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古地道从深邃的历史中,曲曲折折,蜿蜒到了今天,世界发生了真正的变化吗?还是一种变幻?所有得历史遗存,价值在哪里?——在于世俗中的真情流露,在于苍老中仍然保持着童真,那仅仅是我的期盼。
(2020年11月5日于晋中榆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