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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袁照:他在桥上,一边是山一边是湖 ——我读黄全愈《素质教育在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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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我正站立于太湖西山岛上的鸡冠山上,说我在山上?还是在湖中?湖中有岛,岛则是山,山中又有湖。山湖相连,才成美妙的景色。
他在桥上,一边是山一边是湖
我读这本书,心情很复杂。这是黄全愈于二十年前写的书,二十年后再版。二十年前,人们对美国的中小学教育不是很了解,同样美国人对中国的基础教育尤其不甚了解。二十年过去了,情况发生了重大变化,中国教育已经不是二十年前的教育了,人们对包括美国教育在内的世界教育,相对来说,已经比较了解了。我在这二十年中也先后去过三次美国,考察、了解、交流美国的教育状况。 素质教育的概念是中国的概念,是中国语境的产物,美国人几乎不知道“素质教育”为何物?如何还能说:“素质教育”在美国?二十年前,我在苏州市教育局,外政策法规处等部门工作,一度参与或主持素质教育的有关文件的起草、撰写。按照本书的说法,那时大陆几乎还没有谁能对素质教育说得清楚,特别是在实践层面解释清楚。真是惭愧至极,我竟然二十年之后才来读这本书,表明我之前做的工作,或许都是做的无用功。 一本书,假如二十年之后,仍有价值。社会以及教育发生了重大变化之后,仍有价值,可见此书一定“非凡”。《素质教育在美国》是这样一本书吗?带着疑问,我手捧此书。整整三天,从头至尾,认真阅读。从模糊到清晰,我竭力试图回味此书的直觉性感受。为何此书要用“素质教育在美国”这个书名?既然,美国人不知“素质教育”为何物?为何还要用此概念?是不是有以我们中国的思维方式与习惯,强套美国的教育,主要是中小学教育? 我以为“素质教育”,是我们不得已而使用的一个概念。它的内涵就是“教育”本身所具备的内涵。因为“教育”和概念异化了,离开了自己的“本意”,不能不在教育这个词之前,加上修饰词,以教育拉回到原来的位置。所以《素质教育在美国》,其实就是《教育在美国》。什么叫“教育在美国”?不合我们的语言表达方式与习惯,不就是说“美国的教育”吗?我的这些疑问,是善意的?还是我带有成见的? 此书是出版此书的长江文艺出版社的责任编辑施柳柳寄给我的。一个月内收到一本,过了不久又收到一本,先后给我寄了两次,可见她的喜欢。我在微信上,与她讨论,我告诉她,这几天我将阅读这本书。我问她:你认为这本书,最大的特点是什么?她略加思索,回答我:真正的系统地介绍中美两国的教育差异。书中很多故事是很耐人寻味的。原本我以为,此书是一本侧重理论的书,读起来会很单调、枯燥。竟然有一些耐人寻味的故事。果然,进入此书,就是故事。他的故事极少道听途说得来的案例,而是亲身经历。主要是讲述儿子“矿矿”进入美国教育所遇到的“碰撞”。很有趣,读到讲故事的章节,似乎在读“小说”、“散文”。作者是一位留美二十多年的学者、是中国恢复高考之后的第一届大学生,与我同届。他去了美国,我就在中国。我在农村教过书,真正的农村中学,教语文,还兼教历史。五年时间,农村的教育状态,我是亲身有感受的。那样的教育按照黄全愈的观点算不算教育?或者说算不算“素质教育”?我在城里的当时的城乡结合部教过书,教语文。做班主任、做少先队大队辅导员、学生处(当时称政教处)主任,七年时间,大家一起,把一所新办的学校,办成苏州西部的一所优质学校。学生虽然很少有做科学家的、成名的、官场有成就的,不过现在绝大多数人,都生活得很快乐,做了平平常常的“普通人”。当年,我们给予他们的教育原来是有很多缺陷、弊端的教育?后来,我做教育局的处长,在苏州这个微观区域研究、探讨如何推进“素质教育”,十多年的努力,也是做的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素质教育”?到苏州十中又当了十五年的校长,提出“诗性教育”的主张,竭力推行,竭力在日常的学校生活中呈现。对照此书的一些观点,原来我们的做法,仍然是不彻底的、不全面的,属于改良的、小修小补的“素质教育”。 说实在,我读完此书,我还是没有资格评述此书。黄全愈写完此书,接着写了一个序列。这次长江文艺出版社系列出版,共八本,另七本是:《素质教育在美国2:这样教孩子更有效》《素质教育在美国3:玩的教育》《素质教育在美国4:智慧孩子是怎么炼成的》《素质教育在美国5:走出家庭教育的误区》《素质教育在美国6:你也能够上哈佛》《素质教育在美国7:放开孩子的手》《素质教育在美国8:我们是怎把孩子教傻的》,仅仅看书名,就会明白,要真正了解黄全愈先生所说的美国的素质教育,或者说,中国与美国的素质教育真正有多少差距,一定要读完一个系列。 作为个人的读书所得,读一本,说一本感悟,想想也未尝不可。合起书本,我闭目沉思。黄全愈所说的美国教育,是美国人自我认同的美国教育吗?一个有着深厚中国文化背景,包括教育背景的中国人,进入异域之后,一切都是不一样、一切都是新鲜。那种“初感”、“直觉”,或许都是真实可靠的,加上他的细致入微的分析、归类、比较,从感性到理性,然后得出“规律性”的结论。——确实很有意义,此书是一个对中国教育、美国教育都有比较专业认识的人和认识,他具有两个优势。他是一座山,一头是中国教育、一头是美国教育,他在桥上“看风景”。 回味书中讲述的故事,哪几个故事留有深刻的记忆?哪几个故事对我启发最大?触动最深?第一个故事,儿子矿矿学绘画。他有绘画的天赋,三岁画的竹子能让美国教授信以为是名人作品,极像。到了美国,于课堂学画画,美国孩子,乱画一气,没有规则、规范,矿矿受不了,几乎不想再踏进再进美术课堂。孩子说,“老师根本不教绘画,一点都不教!每次都是给一个题目,就让我们自己画,想怎么画就怎么画,爱怎么画就怎么画,老师一点不管。画完了。老师就知道‘好哇!好哇!’好什么好?”黄先生做了认真地观察,并深入思考。他说,这涉及到一个教育的根本问题,即创造性能不能教?画画,中国孩子追求的是“像不像?”美国孩子追求的是“好不好?”,接着他比较,说:回答”像不像”的问题,更多的是直觉的逻辑思维,回答“好不好”的问题,则完全可以是幻想世界里的形象思维。然后,他又说:把技能看成创造,这是许多中国教师认为创造性可以教的原因之一。并判断,儿子的中国式绘画,“长此以往,他的绘画过程就仅仅是一个由眼睛到手的过,他的眼睛里有画,心里没有画。而眼睛里的画只能是别人的画,只有心里的画才是自己的画”。从这件小事,黄先生想说明的是:中国传统文化重“教”,而创造性是不能“教”出来的。 “谁来射点球?”矿矿在一场球赛中,到了射点球的关键时刻,明明心里想自己射点球的技术最好、把握最大,想上场,可表现出来的却是满不在乎,等待老师“请”。中国文化的矜持、内敛,让美国老师以为他没有想法。结果他没有出场、结果他所在的球队输了这次比赛。黄先生很生气,认为教练老师有偏心,有意不让矿矿上场,而让另一个老师的子弟上场,差一点闹一场误会。美国教练说,自己没有愿望、自己没有信心,怎么能战胜对方呢?其他故事还有,矿矿要不要“竞选班代表”?能不能“投不投自己一票?”等等,都是要求老师或学生要有自信心,需要自己主动表达。还有那些“有没有统一的是非标准?”“要不要教育孩子什么是对,什么是错?”等问题,都与我们的现行理念有碰撞。想当初,我们是没有标准化考试的,所谓标准化选择题,在我小时候是没有的,考试一般都是主观性的表达题,怎么到了现在,这种有标准答案的教育方式、考试方式,又成了中国的专利?想想还真有意思。黄先生说:在美国的校园里,没有观点的对错,只有观点的不同,于是,才有师生问平等的争论。 比如,对“龟兔赛跑”的寓言故事的解读,美、中就有很大的差异:我们的老师更愿意孩子们从这个故事中得到深刻的蕴含。而美国的老师却更注重要孩子们去学到兔子要比乌龟跑得快得多的科学知识。这能不能说,我们重视人文,而美国更注重科学?是不是应该引起我们深入思考?黄先生说: “如果我们把入学看作赛跑的起跑,毕业当成赛跑的终点冲刺,那么我们的招生制度和分配制度恰恰与赛跑的常理常识相反——在起跑线上对竞争者择优汰劣,而不是在终点线上判断输赢。” 黄先生的一番话,瞬间让我警醒。比如,所谓的“状元”,今天的内涵,与原有的内涵发生了什么变化?古代的所谓“状元”,是在整个学习过程的“终点”做出的评介、选择,而今天的“状元”仅仅只是还没有进入“高校”学习那起点上状态而已。 在细微之处比较,在细微之处微言大义。打一个比方,假如中国教育是一座山的话,那么美国教育则是一口湖。我还是要说,中美有差异,可以不可以用美国教育的一个原则来衡量?没有观点的对错,只有观点的不同。是不是在有种程度上说,中美的基础教育,也没有对与不对?只有不同?我几次去美国,发现美国的中小学越来越在乎中国的教育、中国的学生。他们对我说:现在美国教育“中国化”,我则回答:中国教育正在“美国化”。自然世界本来就是事物的相互影响与渗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此刻,我正站立于太湖西山岛上的鸡冠山上,说我在山上?还是在湖中?湖中有岛,岛则是山,山中又有湖。山湖相连,才成美妙的景色。 书在结尾之处的几个地方的发问,是振聋发聩的,请允许我引用其原文,结束我的此阅读札记: “中国的中学生年年能获得国际奥林匹克知识竞赛的各种个人奖和集体奖,为什么没有任何一个中国高校的成人能获诺贝尔奖(2015年产生一位)” “智商极高的学生可以赢得国际奥林匹克知识竞赛奖,但是唯有创造力极强的人才具备获得诺贝尔奖的前提。” “我们对素质教育的认识有偏差,以致让应试教育误导了一个可以引起创造性思维的种子发育不良的误区——以为开发智力就是素质教育的最主要内容,或者其至是全部内容,并有意无意地用开发智力来替代培养创造力。” 2017年8月6日,于太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