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42岁的男人。是中学老师。妻子跟我同年,是公务员。我们是再婚家庭,不过婚龄也有十来年了,当年我们是在一家培训机构认识的,也许因为彼此有相同的经历(我们都遭遇到另一半的背叛)所以很谈得来。当时我的儿子4岁,她的女儿两岁,身边人都不看好我们的婚姻,觉得我们这样就算结了婚,过不了几年也会因为孩子的问题分手的。
可是事实却让那些人跌破了眼镜——我们婚后互敬互爱,孩子们也体贴懂事。尤其是6年前,我突然胃出血,一到医院就下了病危通知单。她边照顾我边照顾孩子,我妈想把儿子接过去,她不同意,很认真地对老人家说:“两个孩子都是我的,您要是可以帮忙就到我家里来,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到您家去。”她的话让我妈很感动,心甘情愿到我家照顾两个孩子一个多月,跟妻子相处得很好。还私下对我说,都说一世儿女比不得半路夫妻,这话她是相信了。
当然,我们也面临过很多矛盾。比如结婚不久,我的前妻突然悔悟,利用看孩子的机会,总是单独找我出去,希望我能再给她一次机会。当时,我的家人都有点动心,觉得婚姻总归是原配的好。知道这事的妻子并没有愤怒,她只跟我谈了一次话,中心明确,就是她很珍惜我们的婚姻,但如果我想吃回头草,她也能理解。谈完后,她带女儿回到娘家,她走后第二天,我就下定决心将她们娘俩接回来。
也许我是个自私的男人吧,对于儿子,也许亲妈是最好的选择,但我的内心却更愿意与现在的妻子在一起。
没有想到,这么多年后,在我们都有些放松警惕,以为就可以这样和谐快乐地一直生活下去时,老天猝不及防地给了我们一个大考验。
说起来就是一年前的事,有天,深更半夜的,妻子的前夫突然打电话过来,虽然听不到他在那边说什么,可是妻子的情绪很激动,好几次骂他“无聊”“不是东西”。虽然每次对方来电话,两个人谈得都不愉快,可是到这个份上却不多见。连女儿和儿子都从各自的房间里出来了,我拍拍妻子,让她平静一些。
挂了电话后,妻子什么也没有说,默默地进了卧室,孩子们想进来安慰她,我知道她此时更想要平静,就让他们各自回房。等我回房时发现妻子一个人坐在窗口发愣,若是平时,我不问,她都会主动告诉我了,可是那一次,她硬是一个人坐了很久,也不知她在想什么。等她缓过劲来,看到我坐在一旁,有点歉意似地对我笑了笑,但还是不想跟我讲述的样子。弄得我七上八下。
这之后的几天,她满腹心事地在外奔波,差不多一周吧,回来告诉女儿,说给她转学了,要去某某学校,以后就在外婆家吃住,女儿不肯,眼睛求我帮她说话,可是看到妻子又疲惫又痛苦的表情,我还是站到了妻子那边,泛泛地对女儿说:“你就听妈妈的安排,她总是为你好。”
就这样,女儿被她安排走了。我想到妻子的情绪肯定跟女儿有关,可是又是她不想说的事,估计是女儿早恋之类的。她可能内心觉得丢脸吧,她不说我也不便多问。但那一阵,她的情绪让整个家都很压抑,有次儿子还小声问我,是不是妈妈得了更年期综合症。
就这样过了一阵,有天我下班回来,见妻子在儿子的房间,开始没在意,以为她在打扫卫生之类的。等我推门找她时,发现她神情诡异地在那里翻什么东西,看到我,脸色都变了。
我把所有的事联在一起,突然有点明白,很生气,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告诉我,她前夫的妻子好几次看到我儿子和她女儿在外面玩,神情亲呢。那个女人还用手机把他们偷偷拍了照,前夫在电话里兴师问罪,说妻子没有教好孩子,说她只图自己,选择我这样的男人,还要把女儿也赠送了。
妻子给我看了他们发过来的照片,里面是两个孩子扶着肩的背影。老实说,我并没有觉得很不得了,两个孩子是一起长大的,十几年的感情,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也算亲人了;再说,现在的孩子勾肩搭背也是寻常事,没必要这么紧张;而且,孩子是我们两个人看着长大的,都很乖很懂事,怎么可能只相信别人的话而不信自己的孩子呢?
可是这些话妻子就是听不进去,她还拿出在儿子房间里找到的手机链,说这个手机链女儿也有一个。我却觉得这个不能当证据。
当时我们两个人都有点激动,所以口不择言,妻子说因为我和前妻是早恋,所以儿子有早恋的基因。我愤然反击,说你女儿的爸爸风流成性,说不定你女儿也有这方面的天份。我看见妻子气得浑身发抖,也觉得自己说得过分了,可是当时的情形,不回击我又会觉得对不起儿子。
大家平静下来,我主动道了歉,也提议她不如直接跟孩子们谈谈。她却觉得谈也不行,说不定两个孩子只是有点朦胧的意思,被大人点破了反而不可收拾。而且,她毕竟不是儿子的亲妈,到时儿子记恨起来,大家日子都不好过。
女儿到外婆家去了,她的心也飞走了。三天两头的不回来,时间充裕,她还给我们父子做几个菜。如果她忙起来,就给我一个电话,让我自己解决。我又不能总带儿子往父母家跑,老人家问起来我也不知能说什么,经常在外面瞎凑合。儿子正在读高中,也是学习的关键时候,总在外面混,对他的身体也不好。有时我也有点伤心,觉得究竟不是她自己的孩子,说放下就能放下。
我问她,这样的情况要维护多久,她说至少得等到儿子读大学,还必须把儿子送到外地读书才行;如果不能这样,就得等到她女儿读大学,这至少要四年。我有点负气地问她担不担心我等不了这么久,她沉默不语,但表情却是不会妥协的样子。我现在真有点后悔啊,当初不如复婚,也没有现在这种麻烦了。
心理婚检
丈夫要弄清楚妻子的焦虑,是担心女儿早恋会影响学习,还是出于伦理上的压力,认为继子和女儿之间不应该发展男女之情,抑或是两者兼而有之。找到了缘由,才有可能有针对性地打消她的疑虑。
如果是前者,就要想办法纠正她对早恋的观念误区。青春期的孩子,对异性产生依恋情感,是成长的一个必经阶段,正说明他们的性别意识是正常发展的,如果到了这个年龄还讨厌异性,或者完全对男女的分际没有感觉,家长反倒应该担心。
女儿亲近的是一起长大的哥哥,朝夕相处十几年,两个人走得近一点是很正常的事情。而且也没有迹象表明他们之间已经产生了男女之情,家长完全没有必要紧张。即使真的有了爱情,两个人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也没必要当洪水猛兽一样恐惧。
这里值得探究的是妻子处理这件事情的做法,她不是直接出面阻止,而是把女儿送到外婆家,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心态。虽然这个再婚家庭和睦相处十几年,看起来和原生家庭没什么区别,但一旦出现大的利益冲突,问题还是暴露出来。
妻子对继子视同己出,是出于一种“应有之情”,出于伦理责任,她认为自己应该对继子好,但她和继子之间的“真有之情”远远不如她和亲生女儿之间的。所以,一旦继子和女儿之间出现问题,她首先想到的是回避,把女儿转走,不与之正面冲突,然后就是疏远,对继子的态度大不如前。
距离是稀释矛盾的良方,但距离是不可能化解矛盾的。如果是亲生子女出现了让父母担忧的状况,做父母的,一般都会从正面出击解决问题,而不是迂回曲折,绕道而行,因为他们不需要顾虑太多。从人性立场上来看,这是很正常的。那种与继子女毫无瑕隙,甚至比对亲生子女更好的继父母,是可以和圣人媲美的。
丈夫首先要做的是理解妻子,作为一个继母,她已经做得够好了。妻子具有很强的伦理观,身为家庭一员,她一直在尽心尽力地执行做妻子做母亲的责任,她现在只是在担忧女儿和继子之间的恋爱倾向。而她采取将两个年轻人暂时隔离开,也未尝不是一个有效的方法,毕竟,孩子都还年轻,感情的未知因素很大,又有繁重的学习任务压身,做父母的对这种事冷处理比热处理好,因为热处理反倒会强化两个孩子之间的心理归依,把懵懂模糊的情愫点亮了。丈夫如果不赞同这种做法,也可以主动找妻子谈一谈自己的想法,而不是坐等妻子来找自己谈。
丈夫还要注意的是,妻子的焦虑中,还有很大一部分来自于前夫夫妻两个带给她的压力。离异夫妻,孩子交由一方来抚养,先不论经济上的压力,抚养方在心理上就会产生更重的压力,也就会比正常家庭的父母更容易紧张,把孩子的一点小事夸大,弄得自己草木皆兵。如果另一方这时还跳出来指责,就更会增加抚养方的焦虑。
妻子此时是最需要丈夫助力的时候,丈夫这个时候要强化一家人的概念,告诉她,女儿和儿子都是我们两个人的,不管谁出现问题,都要一起分担,没必要把担子一个人扛。
双方都有孩子的重组家庭,如果处理不好关系,很容易各自跟各自的孩子结盟而难以相融。原生家庭的成员之间的关系,正常序列是夫妻关系第一位,亲子关系第二位,但这样的重组家庭比较特殊,亲子关系放在第一位,夫妻关系放在第二位,彼此之间更能和睦相处。
明白了这个界限,丈夫对妻子不能每天都留在家里照顾自己和儿子的现状,抱怨就会少一些,心态也会平和一些。
其实孩子大了,空间上的分隔对于再婚家庭来说也不失为一种新的格局,大人不用刻意地去扮演父亲和母亲,也不用主动承担那一份属于父母的责任与义务。而孩子也知道自己是独立的,更有利于他们学习过积极的自我管理的生活,加快自己的社会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