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汪二峤
01
林小楠二本毕业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找到工作。
她有个姑姑在北京定居，她爸就打电话跟她姑商量，她姑听后，说：“让小楠来北京吧，北京就业机会多，不管怎么样，先赶紧找份工作干着，不能就这么在家窝着。”
她爸内心一阵狂喜。自从林小楠考上大学后，他对自己这个妹妹就格外上心，逢年过节没少给她寄家乡特产，还不是为了日后能用得着？
林小楠的爸，近乎巴结地说：“小楠去了，那还得麻烦你这个姑姑费心，刚到北京，人生地不熟的，一个小姑娘在外住我不放心，我想让她在你家住一段时间，过渡一下，哪怕打地铺也行。”
林小楠她爸，知道自己妹妹家能住得下，故意这么说。小三居的房子，又没有老人在，在书房摆一张单人床的空间总是有的。
姑姑在电话那端迟疑了一会儿，说：“可以……就是不知道小楠能住习惯不？即便大哥不说，我也是这么打算的，等她找到工作，稳定下来再搬出去就好。”
林小楠她爸也听出了妹妹的这份迟疑，但没有多想。毕竟怎么都是麻烦别人的事，还能指望人家欢天喜地？
相反，为了让林小楠心无芥蒂，他还特意告诉她：“小楠，你姑姑特别热情地邀请你去北京找工作，还让你先住他们家，你姑真是特别疼你。”
02
林小楠到北京后，在姑姑家没住两天，就知道她爸跟她说的话，太过夸张。也可以理解为，整个就是他一个人在意淫。
姑姑一家，对她很客气，客气中带着冷淡和无法跨越的疏离感。
小楠想想也是，姑姑大学毕业后来北京工作，都已经二十几年了，那时小楠都还没有出生。她们之间，实际上彼此很陌生。
小楠内心是想出去租房住的。她还下载了租房的App，了解了一下行情。北京的房租贵得要死，即便去跟别人合租，一个月也得小两千元。这小两千元，相当于她爸妈在农村一个月的收入。
更重要的原因，是林小楠确实没有十足的把握，自己就一定能在北京找到工作。北京人才济济卧龙藏虎，她连小鱼虾都算不上。如果找不到工作，就得灰溜溜地滚回老家去，租房更是多此一举了。
她思来想去，认为最好还是在姑姑家熬着，一边找工作，一边乖巧地讨好姑姑一家。
小楠是个实诚的姑娘。她的讨好方式就是多干活，少说话。她来姑姑家不到一周，就摸清了姑姑一家爱吃什么菜，学会了怎么收拾屋子。
最初，姑姑还只是让她打打下手。后来看小楠干得有模有样，干脆什么都让小楠干了。
客气了几次后，每次吃完晚饭，姑姑都很自然地喊小楠，“小楠，我跟你姑父出去遛会儿弯，你把碗刷一下，垃圾倒一下。”
其实小楠挺乐意干这些，至少可以表明，她在姑姑家不是白吃白住。她的内心，时刻提醒自己要谨慎，不要讨人厌。
姑姑家冰箱里的东西，她是不会主动去拿了吃的。宁愿看着水果坏掉，她也不会去动。
有一天没面试，家里就她一个人，她帮姑姑清理酒柜，不小心打碎了一只高脚酒杯。当时她就惊慌失措地赶到超市，去配了一只一模一样的，悄悄地搁了回去。
来北京一个多月后，小楠才找到工作，是在一家公司做文员。工资虽然不高，但好在终于可以养活自己了。
试用期一过，小楠就从姑姑家搬了出来。她在公司附近租了一个小单间，跟人合租。虽然住房条件很简陋，可再也不需要寄人篱下了，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03
半年后，小楠有了男朋友陈凡。
姑姑从小楠爸爸那里一听说，立马给小楠电话，劈头盖脸地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同居没？他是哪里人？有北京户口吗？有房有车吗？不行就赶紧分了，姑姑再给你介绍一个。”
当时小楠正在上班，听姑姑这么讲，挺不高兴的。她心想：我的婚姻，还轮到你一个做姑姑的指手画脚？
她咬着嘴唇，在电话这端，淡淡地说：“姑姑，我现在正忙呢，以后咱们再说。”
姑姑急了，说：“那这周末你们有时间吗？你把他带来给姑姑瞧瞧。”
陈凡和小楠交往，是奔着结婚去的。听小楠讲，她姑姑想见他，他倒是很爽快。
周六中午，小楠和陈凡带着礼品上姑姑家，又在她家附近的饭店订了一个包间，请姑姑一家吃饭。
餐桌上，姑姑就跟个查户口的一样，问陈凡是哪个学校毕业的？家在哪里？有没有兄弟姐妹？工资多少？什么时候准备买房……
小楠坐在一旁，都觉得挺不好意思。她不明白，为什么在城里生活这么多年的姑姑，身上依然带着农村大妈的浓厚气息。
倒是陈凡，脾气很好的耐心作答，不卑不亢的。
吃完饭，趁着陈凡去结账时，姑姑压低声音对小楠说：“你这个男朋友，也就学历还行，其他条件都一般，没房没车，家里还有个超生的小妹妹，父母又是农村的，家里也穷。你要想在北京立足，就得现实一点，找一个条件好的。就凭你俩的工资，还有你们两家的条件，啥时能在北京买房？难道你打算一辈子租房住……”
姑姑的长篇大论，还是陈凡结完账推门进来，被迫中断的。
那一刻，小楠看着姑姑脸上欲言又止的尴尬表情，突然觉得很好笑。
04
小楠最终还是跟陈凡结婚了。
相比较房子和稳定，她更想要爱情。在北京这种城市，虽说房子能抵御寒冷，可爱情却能给人希望。
她不想，为了一套房子，就跟一个不够喜欢的人绑一生。再说，谁又能预测到将来的生活呢？她不相信，她和陈凡永远都这么贫穷。
婚后没多久，令她最没有想到的是，口口声声说他俩贫穷的姑姑，竟然在微信上连着几天，向小楠哭穷。说她家的经济出了一点状况，房贷都没法按时还了。
小楠的账户上，刚好有５万的积蓄，她全部买了基金。听姑姑这么讲，又想到最初来北京时，一直住姑姑家，也挺麻烦人家的。
所以想都没想，小楠就跟姑姑说：“要么我把基金卖了，借给你５万周转一下吧，这是我和陈凡攒着买房的钱，你一年后还我们就成。”
一年后，姑姑倒是很准时的还了这５万块钱。
只是有一次，陈凡上班时偶然遇见姑父，俩人闲聊时，姑父很兴奋地告诉陈凡：“去年你姑姑财运不错，投资挣了不少钱。”
当晚，陈凡回来讲时，小楠心里感觉吃了苍蝇一般的恶心。后来她仔细一想，觉得当初姑姑向她借钱时，确实漏洞百出。
她和姑父工作都还不错，俩人工作那么多年，怎么可能还会有房贷没还清呢？那时北京的房价很低，他们全款的实力都有。
小楠想起自己当初对姑姑充满担忧，果断赎回正在持续上涨的那只基金，突然觉得自己像个白痴。
05
陈凡到底是名校毕业，工作发展的优势越来越明显。不到两年，他就做到管理层了。
姑姑一听说陈凡做到管理层，马上就向小楠打听：“陈凡是不是认识很多人？我刚好有个朋友的儿子明年毕业，学的专业也跟陈凡的一样，到时让陈凡帮他介绍一下工作吧。”
姑姑说这话的语气，就像当年让小楠去刷个碗一样轻松。给人找工作，哪是那么轻松的事情，又不是身世显赫的高管？
小楠心想，这个道理姑姑不是不懂，只是她习惯性地爱支使自己而已。
姑姑爱支使她，小楠越来越强烈的感受得到。也许在姑姑的潜意识里，小楠有今天，她功不可没。
姑姑有不少朋友做微商，她自己为了卖人情，就怂恿小楠买。
最初，那些不太贵的面膜、洗发水，小楠拂不开面子，会适当买一些。反正这些化妆品，小楠也不太讲究品牌，到哪里买也是买。
最令小楠生气的是，后来连一些保健品，分明是骗人的，姑姑也要求小楠买了送给小楠她爸。
小楠心想：我爷爷还活着呢，你干嘛不买点送你自己爸？整天让我给长辈买这个那个，也没看到你对你爸多孝顺。
积怨是一点一滴堆砌起来的。终于有一天，被姑姑骚扰和责备后，小楠忍无可忍，直接把她拉入黑名单了。
过年回老家，小楠特意跟姑姑错开。
回家当晚，从小一起长大的堂姐，趴在小楠肩上，悄声说：“姑姑这次回来，对亲戚们说，说你就是个白眼狼，当初她把你弄到北京，你自己混好了就翻脸不认人，还把她拉入黑名单了。”
小楠听后，没有言语，只是笑笑。她懒得解释，觉得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就好。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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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二峤：喜欢阅读和写作。她热衷于写充满人间烟火的都市文，天马行空的新编山海经、新编聊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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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录：我把姑姑拉入黑名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