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散南国文学
审核|若兰
编辑|叶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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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越那座大山
作者/李惠
清晨的薄雾轻纱似的笼罩着整个山村，远处的大山像一头匍匐的巨兽，横亘在村子前方，时隐时现。一声声鸡鸣划破寂静的黎明，把村庄从沉睡中唤醒，勤劳的村民们开始了一天忙碌的生活。
天刚麻麻亮，父亲牵着牛去了田间，母亲也挑着担子出了门。我被奶奶铲锅的声音吵醒，“嘎吱嘎吱—”尖锐刺耳。锅灰铲好后，奶奶忙着洗锅淘米烧火，不一会缕缕炊烟从烟囱里飘出，升上天空，飘向远方。奶奶忙碌时神情专注，一声不吭。等闲下来，她会坐在门口对着大山眺望，叹了口气：“唉，不知你姑姑家有没有人帮忙犁田早秧插了没有？”语气中透着焦虑。姑姑住在大山那边，离我家六十余华里。姑父早逝，留给姑姑五个嗷嗷待哺的儿女，大的十几岁，小的只有三岁。山那边一直是奶奶的牵挂，她腿脚利索时，一天可以跑一个来回，现在老了，身体不行了，大山对她造成障碍。父母忙于农活没时间送她，又不放心她一个人走山路。奶奶思女心切，日渐消瘦。“奶奶，要不我陪你去吧？”“呵，山路陡，杂刺多，我自身难保，你这么小，要是走丢了，被狼叼去怎么办？”“奶奶别急，等我长大了，有了力气，我就把大山劈开，修一条平坦的路让奶奶走。”“好，好，我知道我孙女能耐大，就怕奶奶活不到那一天啰。”奶奶搂着我笑道。心中有了一份征服大山的愿望，我多次想走进大山，但总害怕有狼，不敢独自闯入。在我十二岁时，终于盼来陪同奶奶去山那边串亲的机会，身强力壮的堂哥随同作为安保。我几乎兴奋得一夜没睡，熬到天亮，我们吃过早饭，带足了干粮、水上路。大概走了三四里路，我们到了山脚下。一座座雄伟的高山屹立在面前，仿佛一个个巨人笑盈盈地俯视着我们。踏进崎岖的山路，树林密密层层，树丫交错，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两旁的树木挤挤挨挨，竞相生长，有的粗壮高大，有的纤细婀娜。小路隐藏在树丛里，看不到尽头。没走一会，奶奶就气喘吁吁，堂哥搀扶着她，走一段歇一会。沿途要是遇到溪流，我们就去溪边补点水，擦擦身上的汗。日上正午，终于爬上了最高的山峰——箍箍山。又饿又累又乏，我们坐下来休息，吃点干粮、喝点水。看我没了精神，奶奶对我说起箍箍山的传说：很早以前，合肥西郊的大蜀山、小蜀山不在现在的位置，而在西边的大别山内，叫太行、王屋二山，因阻碍了愚公出行，愚公带着他的子孙们挖山不止。愚公的行为感动了玉皇大帝，玉皇大帝指派二郎神把这两座山挑走。二郎神挑山途经箍箍山时，一脚踏空踩裂山头，山体坍塌，山石倾泻而下，二郎神慌了，忙用小便给山打了一道箍，兜住了塌陷的山石。现在从远处看有一条向外突出的山包，就像一道箍套在山上。在山旁的几个大石头上，还清晰地留有几个二郎神的脚印，我好奇地用脚试了试，足足是我脚的三倍大。
精彩的故事，优美的风景，也消除不了长途跋涉带给我们的疲惫，不要说行李，就是两只胳膊感觉都是多余的，脚也磨出许多血泡，疼痛难忍。翻过箍箍山，都是下山的路了。羊肠一样的小道蜿蜒曲折，荆棘丛生，稍不注意，我们的手上或腿上就会被划上一道道口子，鲜血淋淋。这时我的脑海幻想出电影里的镜头：堂哥驾着大篷车载着我们在平坦的盘山公路上行驶，一座座大山从眼前闪过，清凉的山风在耳边掠过，好不惬意。正做着美梦，奶奶提醒我看好脚下的路，我才回到了荆棘遍野的现实中。到达姑姑家时，已是下午四点钟，奶奶一下瘫坐在椅子上动弹不得。见娘家来人，姑姑喜出望外，为我们端茶倒水，到厨房里张罗饭菜。饥肠辘辘的我期待一顿丰盛的大餐，结果端上桌的仅仅是一碗鸡蛋汤面。事后才知道，为了这顿晚饭，姑姑跑了大半个村子才借到几颗鸡蛋，农村那时的生活是何等清苦。这次爬山的经历让我记忆深刻，那次之后，我再也没有陪奶奶爬过山。奶奶也真的没有等到山路修好通车的那一天，就带着无限的眷念和遗憾离开了。岁月不居，时节如流。70年砥砺奋进，我们的国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山村的面貌也焕然一新。今年清明，我们一家回去给奶奶扫墓，离家久了，家乡既熟悉又陌生。听说我们回来，堂哥开着他的越野车给我们带路。只见堂哥一身西装革履，梳着大背头，戴一副黑框眼镜，远不是庄稼汉的打扮，举手投足间透着沉稳和自信。奶奶的墓地就在大山脚下。坐车经过我和奶奶爬越的这座山时，眼前的变化给我太大的惊喜！只见峰峦竞秀，林海茫茫，耳边松涛阵阵，鸟鸣啁啾，花海绿荫深处掩映着一座座别墅式民居，曲折回环的公路如玉带般缠绕在青山之间。这还是我记忆中的那座大山吗？堂哥边走边介绍：“近年来家乡依托资源优势发展旅游业，过去破坏生态乱采乱伐的现象也得到有效控制，山变青了，水变绿了，家家户户都过上了好日子，很多外出打工的年轻人都选择回乡创业。我原来零敲碎打，种一些树，靠贩卖树苗生活，这几年有了自己的苗木公司。现在道路四通八达，互联网科技也走进农村，电子商务解决了农林牧渔产品销售难题，我准备甩开膀子大干一场，为乡村振兴贡献一份力量！”
今非昔比，像奶奶她们一辈子围着大山转，从没有走出过大山，真是苦了一辈子，穷了一辈子！我们这一代算是赶上了好时代，赶上了国家的富民好政策，过去不敢做、不敢想的梦都变成了现实。一阵风吹过，树叶哗哗作响，那好像是奶奶阵阵爽朗的笑声。从此山不再高，路不再漫长,她的子孙们能够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这是奶奶最大的愿望。
作 者 简 介李惠，女，安徽肥西人，乡镇财政干部。喜欢用文字记录生活点滴，朴实自然，在平淡中显精彩，于细微处见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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