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
文/王西奇
清明时节，细雨纷纷。这是多少人暗暗萦绕于心头的对于清明的期许和想象。乍暖还寒的天气里如果没有点点滴滴的冷雨，真不知道对逝者的怀念何处安放，逝者坟头草青青，它们的魂魄仿佛在阴冷的空气中飘荡，渴望在田间陌头邂逅它的亲人……
可是上苍哪里知道下界百姓的心事，即使知道，恐怕也不管不顾，任性而为。
2019年清明节，就这样辜负了人们的一腔心事，让阴阳相会的意緒付诸东流。从关中到陕北，晴空艳阳，黄尘滚滚，老天没有降下一丝雨来慰藉人们心灵的焦渴。不过也遂了都市人的心愿。春花初绽，春光明媚，清明加双休，正好出游赏花。
青龙寺一游，怎么样？
端的樱花如海，仕女如云。
一枝枝，一树树，一串串，一团团。粉白、淡绿、嫣红。挨挨挤挤，簇簇拥拥。极尽娇艳妩媚之能事，占尽万种风流和风情。
有老头儿孩子，也有像我一样的大叔，更多的是俊男靓女。这些人花树下徜徉，花枝间流连，恨不能化身为蝶，阅尽春色。轻拈花枝，轻嗅花蕊，搔首弄姿，做一个沉醉的表情，来一个古典的造型。更有一般少女，唇红眉黛，大袖宽袍，衣袂飘飘，仿佛从某个朝代穿越而来，让人心里一怔。旋即恍然：所谓汉服也。着汉服赏樱花，中西合璧。表明吸收异国文化精华，又不忘吾国古老文明之根本，佩服！假使李杨再世，可能也会心生敬意，从而弃牡丹而就艳樱，李太白说不定又赋就什么妙章佳句。
樱园赏花，先排队领票，再排队依次进园观赏。望望九曲长蛇赏花阵，我咽了一口唾沫，决定放弃。转而随着人流，就在园外走马观花一过，草草收兵。
算了，还是回到黄土高原上的家乡吧，苹果花也许正期待游子的归来呢。
青龙寺的樱花已经盛开，黄土高坡的苹果花还羞颜未展。
高纬度高海拔的黄土高原，自然远离国际大都市，就连春姐姐也姗姗来迟。清明时节，这片土地上的花草树木才刚刚萌动，玉兰花还挺立枝头，杨柳才褪去僵硬的冬装，千万条新枝，吐出一粒粒嫩黄的细芽，春风拂过，若有不胜。而此时西安的柳树早已缀满绿叶。
黄土地上的苹果树伸展枝丫，以各种舒服的姿势接受春阳难得的爱抚。在和风里轻轻摇曳着毛绒绒的嫩叶。枝条上拱出一颗一颗的黄豆大小的嫩芽。不过，它们还紧闭心扉。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几天，温暖的阳光就会唤醒它们的。
那时，满园满树绽放出白色的花儿，花叶还搽着淡淡的胭脂红……蜂蝶也在奔忙。
苹果花不是养在庭院里专供观赏的花，可是苹果花也能让人真心欢喜，尤其是果农。原因很简单，花开了，就又是希望……
可是，花还是迟一些开吧！去年五一之前，花开正盛。没想到寒潮袭来，一夜之间，果花冻死殆尽。五一那两天，仿佛回到寒冬，从南到北，家家户户，人人蜷缩在屋里唉声叹气，心疼苹果树上的花，果农们的心，比果园的气温更冷！
可是，花总是要开的，没有花就没有果。
而现在花未开，疏花季还未到来，趁此良辰，果农也该悠闲悠闲，也该踏踏青赏花花吧？不，他们好像没那份闲情，春阳给他们带来的不是融融暖意，而是焦躁不安。
210国道界子河段，连接着洛川塬和富县交道塬，呈U形坡道。再往北，连接交道和茶坊的又是一道长坡，人称交道坡。
清明前后，车行界子河坡和交道坡，可以看到很多机动三轮车上下往来，车上坐一个大的塑料水罐。很明显，果农在拉水抗旱。三轮从沟底装水，沿国道至少爬二十里坡路才能把水拉到塬上的果园里。按一个储水罐着十担水，一亩地35到40棵树，一棵树浇一桶水，浇一遍至少得两罐水。有没有作用还是未知数，但是拉水的沓杂却是实打实的支出。
去冬今春，降雨量偏少。临近清明，连空气中都弥漫着焦渴的气息，更不用说急需水分的苹果树了。田畔路边的塘土没过脚踝，飞尘迷住人了人的双眼。土地干得已经开裂出一道一道的缝隙。没有墒，不敢上肥，天又这么热，苹果花敢开么？开了也坐不住。水，水，没有水，一切都是扯淡！西安人可能想不到，当他们期望好天出游的时候，黄土地上的果农正眼巴巴地仰望高空，看上天能不能照顾照顾果农的心情，能不能油然沛然！
交道坡上，一个人骑摩托飞驰而下，后座绑一个大塑料水壶。他这是干什么，是要驮水浇树吗？精神倒是可嘉！
界子河坡，我们驱车下行，一个三轮车拉了满满一罐水迎面突突而来。我认真看了看司机师傅，他专心驾驶，三四十岁的样子，农民装束，脸堂黝黑，表情严肃。他当然不知道有人在注视他。上塬就是茹子，可能他就是这村的人。地干透了，一颗大树一桶水才能把地皮儿洇湿，有啥用？老天不下雨，拉水浇树终究是杯水车薪。话说回来，浇总比不浇强。回望他远去的背影，我默祝他好运。
洛川阿寺村，洛川苹果第一村。
李新安在高台上静静地站立着，注视着脚下这片土地。当初，他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从河南灵宝，赶毛驴，跋涉千里，驮回来果树苗，首先在洛川的黄土地上种植成功。李新安用粗糙的大手把成熟的苹果从树上摘下来，阿寺人第一次品尝到这种酸甜脆爽的神果时，该是怎样的心情啊！
现在，上天也没有因为李新安而特别照拂阿寺村，春天的太阳，炙热得近于无情，连李心安也显得慵懒而无奈。
在李新安当年的果园旁边，是一片科技示范园。栽的好像是新品种，还没有长大。周围绕了好多管子，好像是水管。可是，水从那里来？如果水源不足，岂不是摆设？
果农无心出游，无心赏花，他们疲惫的双眼望着晴空，在盼望雨水。
现在没雨，到苹果成熟采摘季节，雨可能又下个不停，影响了着色和采摘。老天何时能遂人愿？今年五一，能避免因霜冻而造成的苹果大面积减产吗？说到底，风调雨顺，还要看老天的意愿。果农吃的终究是老天赏的一碗饭。
乡村公路传来柴油机的单调的轰鸣声，骤风掠过连片的果园，也卷起路边的浮土，天地都为之模糊了，不过还能看到果树行子里有影影绰绰的人在忙活。
清明一过，掐指算算，紧接着就是谷雨。谷雨谷雨，也许真能下一场透雨。真那样，不要说人，连坟茔的灵魂也要额手称庆的。
但愿！
作者简介：
王西奇，祖籍河南，富县人，现居洛川。从事教育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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