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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德斌┃我 是 石 油 人

接到“长庆50年文化故事”的征稿通知时,在油田工作十七年的我眼前顿时浮现出一个“井喷”的画面。让心中的石头悬在半空。它与时间有关,与时代同步,见证了一个企业的发展历程,奠定了基业。那天,我第一次到油田上班,师傅领我漫步到井场,熟悉环境。他语重心长地说:“二十五年前,我在钻井队值班,当钻杆向地下延伸58根时,忽听一声沉闷的声响,恍若地震。只见从井口喷出的泥浆掺杂着砂砾如子弹一样向天空射去,打翻了千金重的大吊钩,缠绕在钻塔之上,紧接着,钻杆也随之上行,在巨大的地层压力作用下从井口喷出,最后如麻花一样在山头盘了几圈。原油,泥浆直喷向附近的山头……”后来呢?我问。时过境迁,十七年过去了,老一辈石油人后来究竟经历了什么,他始终没有回答我。我当然无从知晓,只能在那起事故遗留在大地上的功勋井旁寻找,遥想与猜测老石油人在“石油大会战”时期的威武霸气和他们经历的苦,因为他们中的一大部分都是1968年的复转军人,所以我们除了以敬畏之心呵护躺在那里的深井和那块不会开口说话的“功勋石”,也就只剩点点滴滴的回忆和后来的见闻了。
隐约记得师傅说过,油田的发展与石头有关。当年,部队转业军人,跑步上陇东,用三块石头在帐篷外支起一口大铁锅,没有煤,就用附近捡来的干柴做燃料,建成了所谓的大食堂。从某种意义上说,打那一天开始,油田的骨架便已撑起,并成犄角之势,在西北稳住了阵脚。他,他们不辞劳苦,在无路可走的陇陕之地徒步翻山越岭,修通了黄土高原的多条公路。吴华路、华庆路和其它支干线,都渗着老一辈石油人的汗水和心血。他们背负着沉重的电缆,肩上抬着千斤重的勘探设备,在无电力设施可用的条件下,打出了一口口喷涌原油的深井,接通了一条条输送这些黑色液体的钢铁大动脉,给死一般沉寂的黄土高原注入了发展初期的活力。这大概是老一辈石油人对油田的最初记忆吧。深居山区,出没油田,发现石油单位的建筑物大都围着刻有红色的“××油田”的大理石而建。每次遇到,我总是怀着腼怀之情停留瞻仰,用一双执笔之手抚摸。这与油田创建初期的石头相比,清凉光滑,刻面虽然平整,但纹理深陷,闪耀着黑色的光点,带着荣耀,摸上去有一种温润之气,没有沧桑之感。公司大门前就矗立着这样一块石头,半截深入地下,虽然比采油厂门前的石头大气许多,但它全然没有水泥礅子的冷漠。它雄浑厚重,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霸气,无须润色,可感可触,是一种力量的象征。这种力量带着被岁月沉淀下来的烟熏火燎的味道儿。于是,老一辈石油便喜欢在孙子绕膝的午后,约三五忘年之交,穿过城市森林的某个胡同,走进一家熟悉的石锅烤吧,谈磨刀石上采石油的传说,忆昨日之艰辛,论今日之长庆和长庆油田未来的发展,情不自禁,老泪纵横,却又笑逐颜开。那一道道被岁月雕刻过的皱纹如一层层蕴藏着石油的岩石,层层递进。长庆油田公司五十年发展,几辈人坚守,无数个日日夜夜,让前辈们熬白了头,一些老人已溘然长逝。然而,二代,三代石油子弟仍然秉承了前辈的创业精神,攻坚克难,在被外国人认为没有开采价值的黄土高原上,用青春和汗水完成了一个又一个奇迹。开采区块呈辐射状延伸,突破了多个第一。最近十年,长庆油田产能从1000万吨向5000万吨跻身的过程中,将信息化、数字化与传统管理深度融合之后,用工总量却仍然保持零增长。这些沉甸甸的责任和荣誉,难道不是一块永不褪色的基石吗?时人已去,基石仍然静静地矗立在那里,庄严厚重,有英雄的风范和生命的质感。坚守在黄土高原最高的井场,一尊石刻的劳模雕像陪伴我走过了无数个日日夜夜。我每年都能在雕像的缝隙处发现斜斜地生长出来的小草儿,这些带有生命力量的草一茬一茬地死,一茬一茬地生,不由让人想起几代石油人创业和守业的意义。他们多少年来,身着一色,绝不重彩。犹记得,十六年前,师傅们为了节约一季工服给农村的亲戚穿,常常在深夜穿针引线,缝补一件发白的红工服。那时候整个油区无奢靡之风,唯有勤劳和俭朴。我想,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的勤劳和质朴与那些基石上发白的“××油田”应该是长庆油田最初的本色。那红色的字迹虽被阳光照得暗淡,但与那些盲目修建的形象工程和豪华别墅相比,绝不失古拙质朴和中华民族的审美之传统。
长庆油田,一路走一路回望,一路审视,一路奉献,逢山开路,遇水架桥,带走了荒凉,留下了繁华,带动地方经济飞速发展,把农民搬进城市,让荒漠变为绿洲。因为长庆人知道,作为基石,不但要祭奠前辈,还要承载后来人。当三万多个爱心书包在今年六·一儿童前夕顺利抵达藏区的时候,我心中的那块基石顿然变得熠熠生辉,没有任何繁华和诱惑能比得上它力量的强大。这种力量,是时人所缺,也是“磨刀石”上的未来和希望。在长庆油田纪念馆,我曾看到过一组这样的照片:四人扛一根电杆上山、电焊工背着氧气瓶翻山越岭、正科级干部冒雨抗洪抢险……也曾亲眼看见过好端端的基石被时下流行的奢华刷上油彩,换了原石的相貌,把最为浑厚质朴的美的本质覆盖。但我相信,在逐步实现“中国梦”的道路上,所有的石头以及与石头有关事物,都会在阳光下还原最初的本色。缘于对文字的热爱,我常常在海拔最高的井场临石书怀。那石头虽不比公司门口的大气雄浑,但仍有古拙之风。上面沧桑的文字已模糊不清,不由叹惋。苦于文笔稚嫩,不敢再以坚硬的基石说长道短,只好停笔,把心中悬着的石头默默放下。用眼睛四处寻找自己必须要踩的那块石头,审时度势,拾级而上。
德子,本名 陈德斌,吴起人,长庆油田普工,业余爱好书法与文学。